第九十五章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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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此一举?怎么会是多此一举呢?”
柳羽耐心的解释道:“陛下就算把我当成摇钱树,最多是派人保护我,保护玉林观的周全,可若是征召我入朝堂,势必会引起满朝群臣的联名反对,压力太大了。进朝堂,还得咱们自己去细细图谋,以不可阻挡的身姿昂首跨入。”
“不过,至少,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再没有地方比玉林观更安全。”
柳羽心如明镜。
在这乱世中,首先需要解决的是安全问题,这是一切的基础。
更何况,柳羽的身份特殊,要做的事儿更特殊,被儒门压制了数百年的道人想要抬头,难于登天。
囤马、囤驴,赚钱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建立一个绝对安全的领域。
“所以,这就是贤弟选我的原因?”
荀或抬眸。
柳羽只是微笑,却不言语。
就在这时,任蔓带着刁秀儿从城中采买回来,母女间的“咯咯”笑声传到了柳羽的耳畔。
“大哥哥…”
看到亭子里的柳羽,刁秀儿张口喊了一句。
“城里好玩么?”
柳羽笑着回应道…
“好玩极了。”刁秀儿颇为兴奋,“今日的东市热闹极了,有人摆起了擂台,一个浓浓胡须的伯伯站在上面,说是要挑战洛阳城的勇士呢!”
唔…
刁秀儿这话脱口,柳羽眼睛突然一亮,他急忙把目光转向任蔓。
任蔓会意,连忙解释道。
“柳观主还不知道吧?是南匈奴使者南下觐见陛下,说是想派出他们的勇士与大汉的勇士比试比试,陛下欣然答应,昨天东市上就摆起了擂台,今早已经有大汉的勇士上前挑战。”
“结果呢?”柳羽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那匈奴的勇士叫什么冒顿,听说是南匈奴单于的儿子,二十岁就被封为了左谷蠡王,他特别厉害,先是汉人去挑战,均被他打败,到后来,他放话让汉人结伴去挑战,可无论是两人、三人,没有一个能伤到他的…”
任蔓如实将擂台边发生的事娓娓讲出,“起初大家跃跃欲试,可最后,都畏惧不敢上擂台了,听说,明日一早段颎将军会登台与他一战,若是段将军再输了,这次…大汉的面子可就真的折到底了。”
究是任蔓一个女子都能看出,这擂台看似比的是武,挨的是打,可实际上,折损的是面子。
“娘?大哥哥?什么是面子呀?”
刁秀儿大眼睛连连眨动,好奇的问道。
“面子就是脸袋呗。”柳羽浑然没有任蔓的紧张,反倒有说有笑的给刁秀儿讲解起来。“秀儿乖,回屋休息去吧,逛一上午多半累了吧。”
听柳羽这么说,刁秀儿点了点头,拉着母亲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开了。
荀或似乎对任蔓本能有一种戒备,待得这一对母女走远,荀或方才张口。“这事儿,愚兄倒是也听说了。”
“文若不妨讲讲看。”
荀或张口,语气中多出了许多严肃。“昨日我那侄儿荀公达派人传信过来,便是告知我此事,说是整个太学都传开了,看似是南匈奴人摆下的擂台,挑战我大汉勇士,可实际上,这是大汉与三胡的博弈,以及边陲局势的缩影。”
讲到这儿,荀或顿了一下,语气更凝重了一分。“鲜卑日益壮大,其拉拢南匈奴,妄图让南匈奴成为其附庸,南匈奴权衡再三,决定趁着南下觐见,试探汉庭,若是汉庭没有勇士能战胜南匈奴,那南匈奴的立场多半就会为之改变,一旦南匈奴成为鲜卑的附庸,那并州的门户将洞开,边陲的压力无疑倍增。”
提及边陲,荀或的语气格外沉重。
比武争得的面子,他荀或并不看重!
可受苦的是几万,几十万,乃至于百万边陲百姓,这…又如何能让荀或的心头不季动呢?
反观柳羽,他把手搭在下巴上,像是略微沉思。
口中则是轻吟。
“南匈奴,擂台,冒顿…”
吟到这“冒顿”的名字时,荀或眉头更紧,连忙补充道:“冒顿,他叫冒顿,想不到南匈奴单于竟给儿子取这个名字,这是某种暗示…是…”
不等荀或把话讲完,柳羽直接插嘴道。
——“是白登之围!”
的确,当年白登之围时,匈奴的单于便是名唤“冒顿”。
他以四十万精骑围高祖刘邦于白登山。
整整七日,汉军内外联络中断,无法相救,若非陈平巧计劝说冒顿的“阏氏”(王后),刘邦多半就交代在拜登山了。
而如今,南匈奴单于呼厨泉竟派一名名唤“冒顿”的儿子摆下擂台,这已经不单单是暗示了,根本就是赤果果的示威。
几乎可以肯定,南匈奴的立场已经摇摆不定了。
听到“白登之围”四个字,荀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面色冷然。
“如今鲜卑号称空弦之士二十万,随时准备南下,南匈奴这个百年的藩属大汉不能失去,这擂台无论如何也得赢,不仅要赢,还要赢得霸气,赢得威勐,赢到能震慑住南匈奴。”
“文若说的都对!”柳羽颔首,他话锋一转。“那文若觉得,明日一早的擂台,段颎将军如何?这位让羌人闻之胆寒的‘凉州三明’之一,对付个南匈奴年轻的谷蠡王,应该不再话下吧?”
“拳怕少壮,段颎将军年事已高,且南匈奴早有准备,这冒顿多半是塞外数一数二的勇士,若是段颎再年轻个十岁或许能与这冒顿一战,可现在…”
话讲到一半儿,荀或抬眸望向柳羽。
“唯今时局,我荀或能否入朝堂,能否让唐姑娘不受冷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边陲…贤弟可有办法赢下此局,为大汉争取到南匈奴的立场?这事关边陲百姓,更事关大汉的兴衰存亡。”
当此之时,荀或唯独能信任的只有柳羽了…
柳羽轻轻点头,他其实想的更多,段颎这么一把岁数肯定不是主动请缨的。
那么…
考虑到段颎的派系,他极有可能是宦门推上擂台的,看来,十常侍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索性,就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文若,这样吧…”柳羽提醒道。“如今这冒顿的武力如何,我们一无所知,情报太少了,哪怕要定策,那也得先对对手有足够的了解。明日一早既是段颎将军与他的比试,咱们不妨去看上一看。”
“看?”荀或一愣。
“是啊。”柳羽嘴角咧开,露出一抹澹澹的笑意。“这么热闹的擂台,不去看看,岂不是很可惜?”
一句话脱口,柳羽的笑容凭空多出了几许神秘的色彩。
偏偏这笑容,让荀或有些琢磨不透。
…
…
一轮新月从千秋万岁殿的窗灵间泄露光华,刘宏与曹嵩在千秋万岁殿中。
曹嵩正在禀报着什么,蹇硕缓缓走入。
看到蹇硕,曹嵩顿了一下,似乎…他方才禀报给陛下的是机密。
刘宏看了两人一眼,朝曹嵩道:
“继续。”
“喏!”曹嵩继续说道。“大汉驻守边陲的共计十五万兵勇,光是他们的饷钱、口粮、衣物,每年需花掉六万万钱!至于武器,每柄佩剑超过六百钱以上,每副铠甲更是高达两千钱,这笔开支并不轻松,当然,对于如今的国库,压力并不大,可…”
曹嵩欲言又止。
刘宏示意。“曹卿不要有顾虑,直言即可。”
曹嵩顿了一下,继续禀报。“武皇帝时期,漠北之战中,卫青将军的西路军俘斩一万九千多匈奴,为此,武皇帝赏赐给他们二十余万斤黄金,一个匈奴人头差不多十斤黄金!折合下来,单单漠北一战就花掉了二十万万的钱币!”
“也正因为如此,那时的边防将士们才会奋勇杀敌,横扫匈奴,可如今…一个匈奴人头的赏金与武皇帝时期的‘百一’相比,都略显不足,边陲将士杀敌之心也就降了下来,若然此时,南匈奴依附鲜卑,边防压力将会倍增,每年军费的开支保守估计,要多出十倍不止!若是按照陛下所说,出兵南匈奴,那伴随着巨大的赏金,或许只用半年,便能耗干国库。”
汉代一金将近250克,这等于漠北之战,汉武帝一次性就送出了五十吨黄金。
而根据《汉书·食货志》的记载——黄金重一斤,直钱万!
故而,曹嵩说漠北一战花费二十个万万,也就是二十个小目标,一点也不夸张。
当然,如今的国库这笔钱是能掏的出来的。
可那是基于南匈奴是大汉的藩属,替大汉抗住了不少压力,基于如今以守为主的现状,若鲜卑与南匈奴同盟,那这“囤驴局奇”赚得的,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自古亦然!
“咳咳…”
刘宏咳出一声,他的眼眸显得暗然了几分。
看来他是天真了,效彷武皇帝横扫匈奴,所需要的钱财,他低估太多了。
如此,便只能寄希望于南匈奴的立场不变,如今的大汉,边陲将门年年拉胯,可经不起那边的动荡了。
“蹇校尉,这第一日的擂台?情形如何?”
刘宏转问蹇硕。
“陛下,这一日的擂台,南匈奴直接派出了左谷蠡王‘冒顿’,这是南匈奴单于呼厨泉之子,也是塞外匈奴最骁勇的战士,不少洛阳城内的大汉勇士跃跃欲试,可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两人、三人结伴,均无人是这冒顿的对手!甚至,都无人能伤到他分毫。”
蹇硕将这一日的擂台娓娓描述给刘宏。
刘宏的脸色刹那间凝起。
“这冒顿与你相比,谁更胜一筹?”
这…
蹇硕不敢撒谎,当即摇头道。“臣多半不敌,不过…若是陛下遣臣去对垒,那臣纵是拼得这条命,也要伤到此人,为后续大汉勇士争取机会。”
蹇硕的话说的激昂,却无疑是给刘宏泼下了一盆冷水。
要知道,蹇硕能担任西园校尉军首领,可不止因为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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