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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黍点点头,陆校尉继续说:“像这一回捅出九黎国潜伏探子,对于缉捕司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大案。而且为首之人还是一位与都中卿贵往来甚密的妓馆花魁,这上上下下牵连干涉,我们缉捕司也很难办啊。”
“这么说,我应该把青罗衣他们放走?”赵黍问。
“赵执事真会说笑!”陆校尉感叹道:“只是现在案情看似明朗,但是朝中各路大人物几乎都插了一脚,已经不全是我们缉捕司能弄清的。”
“若是允许,陆校尉不妨跟我说说?”赵黍还顺便给对方斟了一杯酒。
“赵执事或许已经听说了,此次缉捕司搜捕的妖邪精怪,主要便是来自东胜都附近一处鬼市。”陆校尉说:“但赵执事不了解,当我们拿住一批鬼市妖邪,正要施术拷问,本来门可罗雀的缉捕司公堂,立刻变得宾客如云。”
“什么人啊?这么急着要进缉捕司的镇邪大牢?”赵黍笑问。
陆校尉一摆手:“还能是谁?就是都中卿贵派来传话下人,说缉捕司拿住的妖邪是他们供奉的宾客,纷纷要求我们放人。”
“还有这种事?”赵黍一惊。
“我原本以为,就是些推托之语,缉捕司也靠着国主明旨,将这帮公卿宗室的传话人赶出去。”陆校尉说:“结果我们查问下去,发现事情还真就如此。
鬼市就好比人间市集,有行商也有坐贾。其中有十来位坐地当家,在鬼市中经营了几十年,与东胜都的卿贵往来已久。一些不方面摆到明面上的交易,通常就是走鬼市这条路子。
比如说此次牵连甚深的鸠江郑氏,据说就是通过鬼市,将自家庄园大批粮米生丝贩运至九黎国,这么做相当于资助敌国,是历代国主三令五申严禁之事!”
赵黍听得无言以对,他原本以为当初那位吴老大私下贩运龙血脂已经很不得了,没想到都中卿贵早就玩起这一套,而且驾轻就熟,根本不用亲自冒险押运货物。
“这些鬼市当家早就与东胜都卿贵分外熟络,他们产业甚至不止在鬼市里面,还延伸到人间市井。”陆校尉说:“就好比赵执事你被行刺的积宝阁,就是一处鬼市当家的产业。龙藏浦里类似这样的门面还不少呢!”
赵黍皱眉道:“既然是鬼市妖邪的产业,直接充公了便是。我记得龙藏浦最初就是华胥国先君所设,怎么会被鬼市妖邪所侵占?”
陆校尉摇头:“龙藏浦是先君所设不假,但没那么简单。当初先君也是邀集宗室同族一起参与,至于这里面的道理嘛,赵执事慢慢琢磨。而这些鬼市当家的产业,其实很多也是为宗室子弟打理……唉!所以我才说难办嘛。”
赵黍靠在椅背上,质疑道:“难道国主就放任宗室子弟这么胡来?”
“赵执事,慎言。”陆校尉提点道。
“对,是我失言了。”赵黍又问:“这一回缉捕司这么快便能扫荡鬼市,莫非是早就清楚鬼市的存在?”
“这是自然。”陆校尉言道:“好歹就在眼皮底下,要是全然不知,那我们也不用混了。”
赵黍不解:“既然知道,为何缉捕司不早早将其扫荡清除?鬼市妖邪所作所为,恐怕不光是给都中卿贵牟取不法之利吧?这里面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恶毒邪行?”
陆校尉回答:“这些嘛,我们多少也是明白的。但鬼市存在自有其理,让这帮妖邪收归一处,反倒更方便我们缉捕司处置。就好比东胜都也有几条泼皮汇聚的穷街陋巷,只要这帮泼皮不出来冲撞到都中贵人、不当街行凶,官府衙役也懒得进去管天管地。”
赵黍握杯的手微微发紧,他没料到陆校尉的回答,几乎跟梁韬所说如出一辙。难不成朝中衙署都是如此处事的吗?
“可是我还是遭到刺杀了。”赵黍忍住心中不快。
“这次就算是鬼市捞过界了,何况还有九黎国的探子参与其中。”陆校尉笑道:“不过赵执事放心,青罗衣那等人肯定是要枭首祭旗的。正是多亏你出手拦截,我们这回才能向国主交差。”
“好个交差。”赵黍心下低语,面不改色地说:“此事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多亏梁国师指点方位。”
陆校尉低声问道:“赵执事,我有一事不明。听说你在星落郡曾当众顶撞梁国师,为何今番他还会助你?这里面可有什么学问奥妙?”
赵黍心下冷笑不止,估计对方觉得自己是靠着谄媚讨好,才能让梁韬出手相助。
“也没什么奥妙,估计梁国师就喜欢顶撞他的人吧。”赵黍随口答道。
……
“赵黍是这么说的?”
地肺山竹堂之内,梁韬安坐榻上,乌黑长发随意披散,身旁一位丰腴美妇正在为他梳头。
而姜茹则在下方答道:“不错,他认为是首座让他有所亏欠,让我前来询问首座此举用意。”
“这个赵黍,聪明绝顶,就是不会做人。”梁韬发笑道:“既然想明白了,却非要戳穿点破,搞得别人难堪。”
姜茹垂首不言,梁韬低眼瞧她:“赵黍还说了什么?”
“有一件事,首座容禀。”姜茹语气谨慎:“赵黍声称,他的父亲死于伏蜃谷一役,葬身波涛。”
“伏蜃谷?”梁韬皱眉,抬手示意身旁美妇停下。
“是。”姜茹心中惴惴不安:“我也跟他提及,施术引洪之人正是首座。”
梁韬沉默良久:“此事我倒是头回了解。”
姜茹抬头问道:“首座此前难道一无所知?”
梁韬身旁美妇见姜茹如此说话,立刻用眼神示意她闭嘴。梁韬也有所察觉,但并未追究,只是说:“当时我施术引洪之余,还要应对前来围杀的有熊国修士,无暇分心。至于伏蜃谷中如何调兵遣将,我不曾过问。何况军中命令层层传达,最后是谁带兵前往伏蜃谷,亦非我之责。”
“原来如此。”姜茹心下一宽:“看来是赵黍误会,我稍后便向他言明内情。”
“不必。”梁韬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以赵黍的心机,怎么可能在你面前谈论其父死于崇玄馆?他这是借你的口,用来试探我罢了。”
姜茹震惊非常,她没料到赵黍的胆量竟然大到这种程度,他是不要命了吗?
“这样也好,省得遮遮掩掩。”梁韬笑道:“能猜到我的想法,确是可造之材。日后说起话来也不用浪费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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