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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最近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是前任安北王潘元正被打入天牢,具体缘由外界不得而知,只知道是当今陛下亲自下的旨,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就连许多朝中大臣都不清楚详细情况。
第二件就是这届恩科的主考官人选已定,是曾名噪一时的驸马连黎连唱白。
几年前朝堂内外都对他寄予厚望,可其最后竟选择入赘皇家。虽然当时受尽非议,但这次突然入仕,让许多人开始猜测他这些年是否一直在韬光养晦,甚至不少江南士子说他是“急流勇退”,该是当代读书人之典范。
要知道,当初最是贬低连黎的,便是这帮身为同乡的江南士子,如今见其有了东山再起的迹象,就又赶忙转变话风,将其奉为年轻人的表率,真算是将“见风使舵”四字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至于这最后一件事,则是当今天子的婚事。
宫中传出消息,顺帝准备策立皇后,只是这女子既非豪门千金,也不是某位显宦家的女眷,而是一名女捕头。
堂堂一国之君要立一名捕头为后,不说王朝历史,就算翻遍整个中原历史也没这先例,即便那女子出身四大神捕,却仍是地位底下,与一朝天子门不当户不对。
民间对这事也多有议论,顺帝自然不会理会这些声音,直接将这个烫手任务交给了礼部,礼部官员将祖制翻了又翻,仍是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最后又翻了一遍史书,才在里面找到“聂姓出自姜姓,得姓始祖姜子牙”一句,于是就给这位未来国母编了一个“姜太公旁支”的身份,也算是身出名门了。
……
御书房内,聂映雪正眉眼含笑地看着一封折子,待她从头到尾看完后,终于忍不住笑道:
“礼部这帮官员竟给我安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姜太公做先祖,也是难为他们了。”
案几后方的顺帝似乎早就习惯了女子无伤大雅的戏谑,依旧低头批阅着奏折。
“对了,你打算如何处置潘元正?”
女子摆弄了会手中的折子,突然问道。
王柄德停下手中朱笔,抬头说道:
“当然是按照约定杀了他,怎么,你有别的看法?”
女子若有所思道:
“路冯一个北元旧臣,非要和一个落魄藩王过不去,你就不觉着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顺帝放下手中毛笔,将面前的折子合上,开口道:
“据路冯所说,当年潘屹第一个踏入皇宫,然后当着他的面杀了许多路家人,潘老将军早已逝世,父债子偿,所以才要潘元正来抵命。”
聂映雪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奏折,过了一会开口道:
“若是这样,杀了身为郡王的潘子骞岂不是更好?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才算报复得彻底。”
聂映雪说完,便发现对方正怔怔地看着自己,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
“怎么了?”
“我在想,以后还是不要得罪你的好。”
“……”
仓促准备了半个月后,科举考试如约而至。
京城中的恩科,只可称作乡试,即便得了第一,也并非状元,而是会元。
通过乡试后就可算作贡士,之后还要进宫参加殿试,由当今九五之尊确定三甲人选。
乡试在各个省都设有考场,一般在当地贡院进行,考生无论出身寒门还是来自望族,都免不了九天六夜的折磨,前后连续经历三场考试,才算完成任务。
为防止舞弊,考场外会有专人进行检查,一是防止有人携带小抄,二是确定是否本人参考,检查之严格,甚至会要求考生褪去衣物。
可即便如此,每次乡试仍会揪出不少舞弊之人,至于剩下人当中是否有侥幸糊弄过去的,就不得而知了。
在贡院答题是一件既枯燥又艰苦的事情,每人一个号舍两块木板,宽敞程度比好点的牢房都不如,而且三天两夜的吃喝拉撒都要在里面进行。
运气好的碰到隔壁吃烧鸡,兴许还能闻闻味,运气不好碰到隔壁屁多的,也是能闻闻味。
不过这些困难和金榜题名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十年寒窗都经历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了。
之所以这么多读书人选择赴京赶考,是因为京城的贡院条件较其他地方要好上一些,虽然还是一个不大的单间,但至少每天都有一顿热乎饭,不必苦哈哈地在那啃干粮。
今年恩科提前,恰好赶上最炎热的时候,开考后刚到第二天,整个考场就已经开始弥漫起一股汗臭,个别考生已经顾不得读书人的形象,开始光着膀子答卷。
驸马连黎作为今年的主考官,十分体恤考生不易,毕竟他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于是命手下搬来一些冰块为考生降温,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分发一次井水,这才没让这些读书人客死异乡。
好不容易熬到夜里,考生们还要忍受蚊虫的折磨,无论精神还是体力都近乎到了极致。
当中个别有先见之明的,早早练就了一身腱子肉,都说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可这几位仁兄壮到几乎可以打死一头牛了。
三天两夜结束后,除了一位在考试途中旋了一根人参的家伙还略显兴奋外,其他人都像霜打过一样,匆匆朝贡院外走去。
那个考试途中一会啃烧鸡一会嚼人参的家伙,连黎恰好认识,是朝中某位侍郎家的公子,虽然娇生惯养了些,可真才学也是有的。和那些从头到尾只舍得啃窝头的寒门子弟相比,这位高门子弟简直把科举当成了春游。
这世道就是如此,庶族能和望族一同赶考,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若还想让对方和自己吃一样的饭穿一样的衣,那便是天大的笑话了。
即便那位侍郎公子最后只是一个普通贡士,某位寒门子弟一跃成为一甲之首,可官场一途仍是豪门子弟更加顺风顺水,这便是现实。
连黎无奈叹息一声,收好答卷,朝宫中走去。
……
龙栖湾最近来了个举止可疑的算命先生,他既不支摊,也不四处游走,每次来都直奔学堂,一待就是一下午。
若不是阿越每天都会和他聊上一会,恐怕这老道早就被当成盗墓的给抓起来了。
也难怪村民们会这样想,最近临县出了一伙盗墓贼,也是一副道人打扮,名头还挺响,叫搬山道人,已经接连搬空了好几座古墓。
学堂里,阿越完成今天的授课,学生们刚离开,一个老道就气定神闲地进了院。
“阿越小友,贫道来也。”
阿越听到声音不由表情一僵,心说这老道未免也太闲了。
待老道走进屋,阿越满脸无奈道:
“这位道爷,我真没那么多时间陪您聊天,这会快变天了,我还得回家把晾的咸鱼收起来,您看……”
阿越的话已经再明显不过,饶是老道厚脸皮,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于是他尴尬地捋了捋胡须道:
“小友,贫道这次其实是道别来的,叨扰了你这么多天,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老道人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本经书,“这是贫道师父留下的,权当留给小友当做纪念了。”
虽然阿越有些厌烦老道,可几天相处下来也生出了感情,如今对方又是道别又是赠书,反而让他有些心生愧疚了,于是连忙拱手道:
“无功不受禄,此事万万不可。”
“拿着吧。”老道直接将书塞到对方手中,“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好了。”
阿越听得一头雾水,刚要出口询问,就见老道已经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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