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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新海疯狂作案的前两年里,的确一度让警方陷入茫然,甚至误入歧途。
从2000年起,在豫南及豫皖交界处发生了一系列入室杀人案,其中大部分发生在以漯河为中心、半径100公里以内的豫南地区,而贯穿豫南的107国道西侧10公里以内的村庄,是案发的重点区域。
凶手经常使用的作案工具是带木柄的四磅八棱铁锤,以至于许多案发地的村民现在仍对一个"掂小锤的人"心怀恐惧。警方后来透露,此人经常骑着自行车四处晃荡,沿途偷盗,踩好点后才伺机入室杀人。
据警方透露,2003年1月6日驻马店市西平县人和乡刘庄村案件发生之后,河南省公安厅一位领导判断凶手已经逃往漯河,于是在现场只呆了40分钟之后就赶往漯河查找,但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直到杨新海落网后才知道,杨新海当夜作案之后,确实步行数十里赶到漯河,但到天亮又乘头班车逃到了许昌。所以等天亮人们发现人和乡惨案的时候,杨新海已在近百公里以外的许昌了。
这其中还有一个令人啼笑皆非而又扼腕顿足的情节。一次,杨新海作案后逃到另一个城市,在大街上行走时,心细的巡逻警察发现他行色匆匆,穿着被露水打湿的衣服,鞋上还沾有泥巴,便怀疑他有盗窃嫌疑,遂把他带进派出所审查。审查中,杨新海明白现在不说实话就等于自投罗网,就如实报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和住址,警方经与杨新海老家的派出所联系,证实确有此人,便对他放松了警惕。正在这时,派出所接到上级指令,要求他们立即在辖区内设卡,协查邻县刚刚发生的一起特大凶杀案的嫌疑人,而这起特大凶杀案正是杨新海刚刚作下的。派出所人员奉命立即外出设卡,当然再也顾不上审查杨新海了,只好让他在派出所为外出设卡的警员做面条。杨新海老老实实地为他们做了一顿很好吃的手擀面条,等设卡的警员回来后,一边吃面条,一边大声谈论着通报中杀人案件的情节。
杨新海当然听出了那正是他刚刚作下的案件,更知道他们的设卡堵截是一无所获,故意凑上去问:"你们说的是哪里发生了杀人案子?"
设卡的警员此时才注意到这边还留置了一个叫杨新海的人,见他已经完成了擀面条的任务,便没好气地说:"多嘴!这是你管的事吗?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杨新海似乎还不想就此离开,装作可怜地要求说:"我饿得很,让我吃一碗面条再走吧?"
警员不耐烦地说:"吃什么面条,快滚!"
杨新海故作怏怏不快地离开了派出所,可是一旦出了门就赶快溜之大吉。
还有一件事也令人很不好理解。
在一个寒冷的冬天,杨新海杀人后像一个被猎人追踪的野狼一样,在漫天风雪中东躲西藏。白天,他装作做小买卖的样子,盲无目的地到处游逛;晚上,随便走到哪里,只要他认为安全,就在那里蜷卧过夜。
一天傍晚,他逃到一个远离村庄的葡萄园里。冬天的葡萄园,万木萧条,果农们刚刚给葡萄树剪过枝,站在葡萄园的这一边,透过一簇簇的葡萄树,可以望得见对面的麦田。在葡萄园的一角,靠近路边的地方,有一间果农们夏天看守果园的小屋,此刻已人去屋空。小屋没有门窗,屋内脏兮兮的,屋顶上,有几根枯草在寒风中抖动。杨新海觉得这间破屋子是他今晚最好的栖身地了,于是,他在屋外随便拾了几根果农们丢弃的葡萄枝,铺在小屋的地上,把身上的衣服一裹,睡在了潮湿的地上。
这时,公安机关正在到处设卡堵截,捉拿杀人凶手。杨新海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惊醒,他想睁开眼睛看时,一道雪亮的手电光柱对着他直射过来,刺得他睁不开眼。他还没有动弹,随后一个威严的声音传过来:"谁?干什么的?"
杨新海知道遇上公安巡逻人员了,他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呆在那里假装着发楞,一副任凭发落的样子。
这些人正是当地派出所拉网清查的民警,他们当即把杨新海带到了派出所。
派出所值班室里,有几个民警正在围着火炉烤火,见带进来一个人,有人扭头看了看他,仍然继续烤火。杨新海一进屋,立即有一种热烘烘的感觉,他觉得,这比睡在野外小屋里强多了。
带他进来的民警让他蹲在地上,开始问话。
"你叫什么名字?"
"杨新海。"
"是哪儿的人?"
"正阳县汝南埠镇杨陶庄村人。"
"你是干什么的?"
杨新海抖了抖手中的气球,叹了口气说:"在家里穷得吃不上饭,出来做点小买卖。"
问话的民警似乎对他的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便问:"做小买卖的?做小买卖为啥不住旅社?"
杨新海拍了拍脏兮兮的衣服说:"我不是怕花钱吗?我的生意本小利薄,哪儿住得起旅社啊。"
尽管杨新海回答得非常合乎情理,但问话的民警仍然觉得他很可疑,又对杨新海随身携带的东西进行了检查。民警们把杨新海的蛇皮袋子里的东西全倒出来,很随便地拨拉着气球、指甲剪之类的小商品,拨拉着拨拉着,在这些小商品中间,滚出了一个小手电。一个民警拿起来看了看,又随手扔进了蛇皮袋子里。忽然,在小商品中间夹着的一张地图引起了一个民警的注意,他将地图拿起来看了看,调侃地问:"你小子做小买卖还带着地图啊?"这一问使杨新海吃惊不小,但他很快平静下来说:"一个学生把它扔在路上,我拣起来的。"
问话的民警看了看手表,已是凌晨3点多钟了,他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对杨新海说:"先委屈你一下。"说着,掏出手铐,把杨新海铐在屋子里一张椅子上,便休息去了。
这时,值班室里只剩下杨新海一个人了,他直起身朝外看了看,门外也没人看守。他想,要是趁这机会弄开手铐逃跑,完全可以跑掉。但他不愿意跑,因为他报了真实姓名和住址,越跑就越容易怀疑,跑掉了也可以再抓回来,如果不跑,说不定很快就会被放走。
第二天上午,派出所并没有马上放杨新海走,而是又找来几个女的对他进行辨认,杨新海虽然猜不出这些女的是因哪一起案件被叫来的,但他却可以坦然地面对辩认。他自己心里清楚,即使是他作的案,这些女的也不会认出他来,因为他作案时从来就没有碰到过一个活人,凡是经他作的案件,所有的当事人全被他杀死了。
事情的结果果然不出杨新海所料,辨认完以后,那些女的一个个摇着头走了。至此,派出所对杨新海的审查也就结束了。民警们为他打开了手铐,让他去打扫所里的积雪。杨新海干了一会儿,干得满头大汗,一个民警还对着他笑了笑,意思是干得很卖力呀!打扫完积雪,他们又让杨新海往值班室里搬了些煤块,就让他走了,走时送给了他两个热腾腾的大馒头。杨新海此时真的饿了,他接过馒头,三口两口就吃进了肚子,尔后,就像"鲤鱼脱却金钩去,摇头摆尾不再来",重新步入了犯罪的海洋。
由于自小家境贫困,杨新海对金钱的追求目标并不是很高,不过是腰里能有个三两万元足矣!他认为,三两万元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刚开始作案的时候,他曾想,要是弄个三两万元,就洗手不干,逃到边疆地区去,隐姓埋名过一辈子平民生活。但随着作案次数的增多,他知道自己欠下的血债越来越重,罪行越来越大,再想刹车也已经来不及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有机会就作案,手里没有钱就抢劫,逐渐走上了一条盗窃、抢劫、杀人、强奸的恶性循环道路。
他盗窃和抢劫的目的就是为了享受。他知道自己早晚会被抓住,他更知道被抓住后会是个什么结果,所以,他要在没被抓住之前,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尽情地享受。他像一个坐在火山口上玩火的恶魔,时刻都有葬身火海的危险。
杨新海有了钱就到城市里去,在城市里,他经常光顾娱乐场所和一些地下色情服务场所。他去过迪厅、歌厅、歌舞厅,去过洗脚城、洗头洗面店、美容美发厅,也去过各种各样的按摩馆。他到这些地方,并不是单纯为了消遣,主要目的是嫖娼。因杨新海是一棵贫脊的土壤上长出的歪苗苗,自小就在女人面前有一种天然的自卑感,特别是见了漂亮女人,有时连头也不敢抬。在这些场所里,那些漂亮的女孩子见了他还搞微笑服务,这使他找回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同时,也在这些女人的身上尽情地发泄着兽欲。
但是,杨新海有钱的时候毕竟很少,所以,大多数的时候,他是到县城或乡镇的一些藏污纳垢的场所去嫖娼。那些地方价格低,条件也比较差,而且周围四通八达,很容易被人发现。
后来,杨新海知道了这些地方大都有派出所的耳目,还有的老板就是派出所的内线,所以,他在一个地方嫖娼后,只要不被当场抓住,就立即转移,以免事后惹出麻烦。
即便如此,他还是多次被派出所抓住过,被抓住后大多是罚几个钱就被放了,很少遇到危险的时候,只是偶尔遇到些小麻烦。
一次,杨新海在一个路边的洗头屋嫖娼后,出了门匆匆往汽车站走。他刚刚上了公共汽车,就上来几个便衣警察,径直走到他面前,亮出了警官证,说:"跟我们走一趟。"遇到这种场合,杨新海从不逃跑,也不对抗,而是顺顺当当地跟着他们走。
警察把他带到派出所,问:"知道把你带到这里来干什么吗?"
杨新海心想,干什么?带到派出所里还能有什么大事?我杀人的事你们不会知道,要是知道了我杀人的事,也不会把我带到派出所里来,大不了是抓我嫖娼,想罚我几个钱呗。但他假装糊涂地回答:"不知道。"
民警直截了当问:"你刚才去没去洗头?"
杨新海也直言不讳地回答:"去了。"
"洗了头又干什么了?"
对此,杨新海早有思想准备,但他却故意不承认,说:"洗了头就走了。"
警察声色俱厉地问:"嫖了没有?"
杨新海装作很委屈的样子说:"我真的没嫖。"说着,从外衣口袋里掏出1200块钱递了过去,说:"不过,你们硬说我嫖了,我也说不清楚。要不这么着吧,我的身份证没带,我把这些钱押在你们这儿,等我回家拿了身份证再来取。"
两个讯问他的警察相视一笑,说:"你把态度放老实一点,不老实有你的好看。"
杨新海唯唯诺诺地说:"是,是,我一定老实。"
两位警察从杨新海手中接过钱,把他关进一个铁笼子里。杨新海心里明白,只要他们接下钱,就没有多大事了,往铁笼子里关他,只不过是想吓唬他一下,别让他出去以后乱说交罚款的事。但杨新海表面上还是装得很害怕,因为他的西服夹层里还藏有5000多块钱,他怕他们再进一步搜查他,如果把那5000块钱搜出来,破点财是小事,要是引起他们的怀疑,那麻烦就大了。
由于杨新海装得很像,警察果然没有仔细搜查他,他在铁笼子里蹲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放出来,临走时,一个警察递给他20块钱,说:"给你点回家的路费,记住,拿了身份证再回到派出所接受处理。"杨新海点着头说:"好,好的。"但心里却说:"只有傻瓜才信你的话。你连我的住址都没有问,让我回来找你干什么呀?说白了,其实是怕我回来找你要钱,故意说大话吓唬我的。"杨新海也不和民警争论,只顾低着头走出了派出所。
杨新海绝不在他杀人的作案区域内嫖娼,他知道,他杀人后警察可能会找卖淫女了解线索,他怕警察通过访问会找到他的活动踪迹。
就这样,杨新海有了钱就去他认为较为安全的地方嫖娼,多次因嫖娼被抓,又多次利用警察的粗心大意和只重罚款不重审查的弱点,一次次蒙混过关。但这不能说是警察故意放纵犯罪,因为由于公安机关内部缺乏及时必要的沟通,有的值勤警察也许就根本不知道有杀人案这回事。
即使在豫南发生一连串作案手法极其相似的案件之后,警方仍然没有把它们联系起来,据警方人士分析,原因在于各省各地公安部门沟通还不畅达,未能建立互通的网络信息,因此对一系列相似的案件没有通盘的审视,缺乏高屋建瓴的分析,也就不可能及时组织各地公安机关相互配合,协同作战。
这种漫无头绪的状况在一次较为偶然的沟通后终于发生了变化。
据驻马店市西平县警方一位人士透露,2002年10月22日,西平县宋集乡翟胡村案件发生不久后,漯河警方有人来到西平,谈起案件,大家觉得发生在漯河临颍的"8·15"案件与西平案有些类似。西平刑警大队就专门派人去临颍查看。2002年11月8日,驻马店市上蔡县邵店镇高李村案发,4人被杀,其中两人被奸尸,另有一人重伤。西平刑警大队也派人赶到现场,结果发现作案手法几乎就是临颍案件和西平案件的翻版,他们迅即将这一重大发现报告给河南省公安厅,西平县公安局的报告引起了河南省公安厅领导的重视,立即命令省厅刑侦局介入这一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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