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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上一团团黑点在密集移动,两里,五百米,三百米------这才看清前头打的是“宋”的旗号,有几百辆兵车,上千余骑。马蹄声由远而近,隐隐约约,渐趋清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尘土味。
不知是谁一声令下,一百支箭一齐射向戎人老营,只一瞬间,王帐所在之处便成为一片火海。戎人的马匹都因为受惊而四散奔逃,在那些被宋国兵车撞倒的人头上脸上践踏一气。受伤的骑兵们尖叫着,被稀里糊涂地卷入更大的混乱当中。
就在此时,适才那支神秘的倒油小队不知从何冲处了出来,冲进戎营里大砍大杀,他们的马鞍上挂着点燃的油壶,遇到帐篷便再甩一个过去,遇到挤在一起的戎兵也招呼一个过去。顿时营地里面到处都是火焰和惨叫,七八万的戎人联兵在此时迎来了崩溃与灭亡。
眼见救兵来到,己方士气高涨,隗多友拔出腰间长剑,高举过头顶,呼道:“弟兄们,宋国的援军到了!传我将令,破壁出城,杀尽这帮戎贼,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哇——”
从黄昏杀到黑夜,从黑夜直至黎明,凭着自己的一腔血勇与无双的臂力,也靠着身边百余亲兵护卫的拼死保护,无终大王子郅于终于在重重围困中杀出一条血路,逃了出来。一路向北狂奔四五十里后,眼见身后并无追兵,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地距离草原已是不远,且是回无终国的必经之路。天光放亮,不断有无终或是隗戎的败兵往这个方向聚集,亦不断有坏消息传来。
其实早在看到宋国兵车的那一瞬,郅于的身旁便看不到隗奴的身影了。当时他的托辞是:“大王子骁勇善战,先抵挡殿后一阵。我领人前去王帐救出父王与王后如何?”
当时宋兵来势汹汹,尽管对隗奴并不放心,可是事发突然,也的确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为了让隗奴这个素来自私的家伙尽力,郅于还特地叮嘱道:“隗戎王,之前的种种不快本王子可以不与你计较。只要你能救出我母后与父王,将来无终王位由你来坐,我郅于向长生天起誓,决不与你相争!”
而今无数消息传来,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禀王子,大王昨夜醉酒,火起时没能出得了王帐,定已葬身火海了。”这是王帐前当值护卫所说,定是没有错的了。
郅于心头一紧,虽然父子不睦已久,但毕竟血脉相连,焉能不痛?可令他更痛心的事还在后头。
黄昏时分,陆续有大营中的妇孺被宋卫联军放归,消息更多也更准确了。他认出了一名母亲帐中的侍女,赶紧追问母亲的消息。不料那女人提及无终大后,顿时涕泪满裳,跪在地上恨恨道:“王子,大后死得冤,你可定要为她报仇哇!”
郅于只觉天旋地转,勉强定住心神问道:“不会吧,隗戎王答应即便父王不测,也定要救我母亲出来的!”
“快别提这个贼子了,老大王真是引狼入室,连自己亲父都能杀的人,如何能信?”侍女咬牙切齿道:“原本我等老部民已护着大后登车了,还有几十步便可杀出来了。不料那天杀的隗奴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硬将车子抢去,装上他的妻小。害得大后陷于敌阵,被流箭所杀。我是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呜呜呜------”
“啊——”郅于发出一声长吼,对于草原上的孩子来说,亲娘便是他们的长生天,不是父亲。
“隗奴,你这个天杀的贼子,害得我亡父丧母,丧师辱国。我郅于向长生天立誓,此生定要砍下你的狗头,以祭我父母在天之灵!”
大战后的朝歌城,一派劫后余生的惨象。尤其是城墙内外,鲜血漫溢,四处是支离破碎的尸体。此一战,虽以宋卫联军的大胜告终,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个胜利是惨胜,无甚可称道的。
好在朝歌城内状况尤可,粮草尚未耗尽,房屋人口损失不大。更别说卫宫所在,未受战火波及,殿宇屋庑皆是完好无损。
釐夫人安坐于寝殿正厅上首席位上,俯视着堂下立着的一人,反复上下打量着。此人梁冠曲裾,腰系青绶,足着钩履,年纪约摸三十五六,但肤色黝黑,样貌清瘦。脸上从鼻翼展开两道刀刻般的法令纹又深又长,斜伸到嘴角,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感念宋公高义,共抗戎狄,救我卫国社稷宗庙于水火之中。妾不甚感激之至。”釐夫人再三向来使表达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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