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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姞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只是被袖口掩蔽,谁也没看见------
望楼,不仅是王宫,也是整个镐京城最高的建筑。登临最高处,不仅可以远眺沣镐两水浩荡之势,更可以凭栏俯瞰,镐京街景尽入眼帘。
召伯虎一层层爬上望楼的九转旋梯,却见周厉王正背手而立,不知已在栏边伫立了多久了。听见脚步声,姬胡也不回头,轻唤了声:“少父来了!”
“大王已嗣位,朝中已无太子少傅之官职,大王还是唤臣之字的好!”召伯虎拱手道。
姬胡一回首,少年英挺的面庞满是勃勃生气:“不,孤所唤的乃是年少的‘少’,父亲的‘父’。孤未及束发之年,离加冠之年时日尚远,国事有赖于卿。召氏虽早已从我姬姓王族分支立谱,但毕竟同宗同源,卿又年少,非姜尚之年高,所以称为‘少父’,既贴切又合孤心。”
召伯虎慌忙跪辞:“臣于国无尺寸之功,如何担得起如此抬举?”
姬胡扶起他来:“少父之与孤,亦父亦兄,亦师亦友,如何担不起?”他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孤年少失怙,虽即王位,却举步维艰。少父乃孤最信托之人,如果少父担不起,这朝中便无人担得起。”
十二岁的少年风采璨然,眉宇间已隐露帝王英气,只是目中隐露一股戾气,令召伯虎有些不安:“大王,昨夜之事突发,臣不及回应。大王初登王位,还是该以大局为重。如今鄂国羽翼已丰,屏卫南藩,镇慑荆楚与淮夷,鄂姞之于大王又有继母之名份,此时不宜闹翻啊!”
“孤又何尝不知此中厉害?”姬胡双拳紧攥道:“只是,先王为了稳住鄂国而封她为后,如今孤也得步其后尘,想想真是不甘心!”他狠狠一拳砸在栏上,语中满是不甘:“黄嬴娘娘与母后素来相交甚好,当年我母子被先王下诏禁足,多亏了她从中联络消息。种种恩情不能还报,如今孤为王,竟不能护她周全。这个天子做得有何乐趣?”
“大王,这便是为王的苦与难。既登王位,便没了个人的恩怨思虑,万事都得以国为先,为万民计。”召伯虎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了解自己的这位学生,既继承了番己王后的坚韧执拗,又继承了周夷王姬燮外绵里戾的特征,实在很难劝服。好在如今还多少能听进自己的话。
姬胡长叹一声:“孤现在才明白母后为什么要将四弟托付于少父,这后宫,真的不适合他。今早孤已命将仲姬妹妹也接来,以后三弟与二妹都将由少己抚养,也免得嫡后再伸手,离间我们兄弟姐妹。至于尚父------”
他眼中忽然浮现出那六七岁的稚童看见自己时那隐露恨意的眼神,不由心生寒意:“且由她去吧!对了,少父此来有何事?”
召伯虎这才从袖中抽出一份竹简,一份帛书,奏道:“简书乃是崤关守吏的奏报,卫侯余于半月前刚刚抵达,因辎重扈从过多,行程耽搁,不可能赶得上明日的先王大丧仪了。这帛书乃是公子和之求援书信,言无终国与隗戎倾举国之师,现已包围了朝歌城。”
“什么?”姬胡抢过帛书扫视了一番,急问道:“这已是一个月前了,朝歌现在如何?赶紧急调成周八师前去救援啊?”
“大王莫急。公子和已言明,城中现有粮草足可支撑两月,戎骑不擅攻坚城,目下当无碍。他已派出使节向周边列国求援,雒邑那边也已得知消息,定会有援军及时赶到的,臣也向成周八师发出诏令,大王尽可宽心。”
姬胡恨恨道:“这个卫余,弃国之危难于不顾,又故意拖沓,不列席先王之大丧典仪。孤定要重重惩处于他,哼!”
这回召伯虎也不劝了,只是默立思忖良久------
三日后,周夷王丧礼完结。镐京王宫大殿依然一片缟素,文武朝臣身着孝服,冲着同样一声墨蓑的姬胡行三跪九叩大礼。太子胡正式即周王位,是为周厉王。
“新王即位,大诏天下——”伴着礼官的拖长腔,朝臣们再次跪叩,口称:“大周万年,大王万年——”周厉王的第一次朝会开始了。
姬胡面色阴沉,瞟了内侍贾一眼,后者会意,清清嗓子喊道:“宣卫侯余入殿觐见哪——”
三十出头的卫侯余战战兢兢地步入大殿,头也不敢抬地跪在当中金砖地面上,抖着声音说道:“臣卫余羁旅耽搁,以致未能列席先王丧典,臣有罪!求大王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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