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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小点声,别惹祸上身。”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来了又走,走了又聚。不知不觉,日渐西沉,金乌西坠,入秋后的夜幕降临得更早一些。值班的门吏走过来,冲着牛车深施一礼,道:“公子,您真的不入城吗?俺们要关城门了!”
没有任何回应,门吏摇摇头,长叹一声,转身而去。旋即,朱红漆底镏金门扣的城门重重关上,将牛车与城外的世界全都关在了门外。
恰在此时,一个少年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靠近了牛车,步子无比轻捷。他将腋下夹着的一捆干草扔在牛嘴旁,那牛都饿了一天了,见有吃的,也不管湿的干的,迅速大快朵颐起来。
少年走到子弗父何身旁,看着他长发覆面,一动不动的样子,不由皱紧了英挺的眉头:“嘿嘿,我说,别装死了。人都走了,城门也关了!快吃吧。”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块烙饼送到他嘴边。
谁知子弗父何只是微眯眼看了看他,接着便用摇头表示自己的拒绝。隗多友见他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不由气不打一处来:“世上竟有你这般死心眼的人,真是气死我了!”
“我------绝食以谏,便要说到做到。”子弗父何声音微弱,语气却无比坚定。
多友就着月光观察他的脸,三天功夫,白净的面颊像被人砍了两刀似的,两颊的颧骨如崖挺立,眼窝深陷,双唇干裂发白,真的只剩下一口气了。这可怎么办?要他真的活活饿死了,自己可怎么跟召伯虎交代?
他一眼瞟到自己腰间的酒壶,顿时计上心来。一把取将下来,递到子弗父何嘴旁:“你是说了要绝食以谏,可没说要绝水吧?人不吃东西可以活上十来天,不喝水可三天都活不下来。也许明儿个一早你那好宋公便回心转意了,你却死了,那你置他与召子穆何地?快喝点水吧,好歹能知道个结果。”
子弗父何翻了个白眼,看着那壶,艰难地舔了舔唇,似乎同意了。隗多友见他心意有摇动,赶紧把他扶起来坐好。子弗父何迫不及待接过酒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喝完了满满一壶,子弗父何觉得一股甘露直入自己脾胃肚肠,味美且带着一股子暖意。顿时觉着有些不对劲,问道:“这不是水吧?”
“哈哈哈,”隗多友一脸得意:“这是草原特有的马奶子酒。戎人骑兵出战,只带这么一壶,便可迅速补弃体力,犹如饱食一顿。好喝吧?”
“你------”子弗父何的脸由白转红,显然是气愤所致,他忿忿地将手中的壶掷在地上,恨恨道:“子穆兄端正持礼,是个谦方君子。怎会与你这般狡诈之人为友?”
“你这方木头哪里懂得?”隗多友甩甩满头的小发辫,拣起地上的酒壶在空中抛了几下,戏道:“他那是外方内圆,我这是外圆内方,正好互补。得了吧,你也别犟了!你夫人还在镐京怀着身子呢,你忍心这般弃她们而去?”
“我------”子弗父何眼中水光闪动,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商丘宋宫,一个皮肤微黑的年轻人面色沉郁地走入内宫正殿。空无一人的大厅内,宋厉公正在焦急地踱步。一看见年轻人进来,便迎上前去问:“荣夷,怎么样?兄长他入城了吗?”
荣夷摇摇头,轻声道:“我去劝过几次,连长公子留在城内的家人孩子都去哭谏过两回了。可长公子依旧不为所动,说主君若是执意出兵伐洛邑,他便只有一死了。”
子鲋祀英挺的面容隐没在烛火的阴影中,笔直地立在当中,浑身充满了一种切齿的危险气息。他厉声道:“不过年余功夫,配了一个女人,这就如此死心塌地来报效了?难道他忘了自己身上流淌的是子姓之血吗?”
“主君千万不可意气用事!”荣夷近前一步说道:“如今国中民议,皆是同情长公子的,若他真的饿毙于城门口,咱们可就太被动了。依臣看,不如先对长兄子说,伐洛邑是齐国主导,而主君夫人与齐侯乃是嫡亲之叔侄,自不好作壁上观。听说召公虎已前往临淄,只要齐国打消此念,那么主君自然是从善如流的。依臣看,不如先含糊过去,请长公子入城在馆驿安歇,一切等召公来到商丘,再最后敲定。如何?”
“看来也只有如此了。”宋厉公将浑身的隐然怒气敛去,淡淡地说道:“明日一早,你便去城门口找他,就是抬也要把他抬入这商丘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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