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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娇嗔,倒让召伯虎感觉亲切,正要坐下闲聊几句。忽然家臣密伯满面泪痕连滚带爬地进到洞房,膝行爬到召伯虎脚下哭喊道:“公子,快去看看吧,老国公不行了——”
召府的大红喜幡换成了白色的丧幡连挂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终于取了下来。虽然召国公已入葬,但满府上下还得认真周全地服孝,直到来年开春。院里的侍婢丫头们不许穿戴鲜艳,召伯虎夫妇虽不必再整日穿着墨衰,但依旧得着素色衣服。
门口的白幡虽取下来了,但那一排灯笼都罩了一层素白。春四月中,周夷王颁下谕旨,召伯虎继承召公世袭爵位,正是新一代召国公。西周时期,虽不似后世那般官员要守三年的父丧,但至少也要等次年纪年改元才算守丧期结束。因此,在这大半年的时间内,召伯虎还是不能真正执理父亲留下的政务,手中的事情大多分给了周公定。
太阳渐渐落下去的时候,镐京城里一片昏黄。大街小巷变得空空荡荡,喧闹的人群都已散去,一扇扇黑洞洞的门窗缝隙间渐渐渗出橘黄色的灯光。一旦暮色笼罩大地之后,所有的贫与富,贵与贱都变得不再泾渭分明,如同黑暗中无论是王宫屋檐上富丽堂皇的琉璃瓦还是贫民家的茅草屋顶,一样是黑暗的臣民,一样是冰凉的属民。
召伯虎正在书房昏黄的烛灯下写着什么,他虽然不必上朝,但太子少傅的职务却必须兼领着。姬胡已经八岁,正是该多读书,广见闻的时期,身为他的老师,召伯虎深感责任重大。每次授课的内容都得精益求精,删了又改,改了又删。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召己端着一钵热气腾腾的汤汁走了进来:“夫君,请用些夜点吧!”
召伯虎双手接过托盘:“有劳夫人了!”
因着父丧,二人并未圆房,彼此间依旧显得客气多于亲密。召伯虎见她伫立原地,并没有退出的意思,颇觉诧异:“夫人还有别的事吗?”
召己低着头,声音很轻:“我父亲来了,想求见夫君。”
番子原是打算待女儿成亲后便返国的,不想召老国公在洞房当夜猝然离世,这使他父女都陷入了不尴不尬的境地。中夜造访,他也是想要得个最终的结果。
宾主会面,见礼已毕,各自入席坐定。召己本要告辞退下,番子叫住女儿:“你且留下,我需与你夫君商议你的事,且留一留。”
召伯虎很是纳闷:“岳父大人这是何意?”
“唉——”番子长长一声叹息:“子穆啊,我女嫁入召府本是王后娘娘作媒,两家结为亲好。之所以这么匆忙成亲,也是因为老国公的身体等不及。不想,我女命数不好,前脚进门,后脚家公离世。现如今这府内府外,乃至于这镐京城中,到处传言她命硬不吉。弄得我父女抬不起头来。”
“竟有此事?”召伯虎一脸惊异,他忽然明白了番子中夜造访所为何来。
“贤婿呀,这门亲事虽是大王与王后作的主,但也不能让你为难。适才我已劝过女儿,若子穆你觉得心意难平,怪她‘冲喜’不成反坏事,不如就休了她。我这就带她回去了,亲事作罢!”
说到此,番子是一脸愁容,召己则伏地低泣,肩膀在不停地颤抖着。
召伯虎离席站起,缓步走到番子案前,深深揖拜,再扶起召己,郑重地说:“岳父大人,令嫒既然入了我召府的大门,便是我召虎明媒正娶的发妻。自我应下王后娘娘的提亲之后,便打定主意要一生一世照拂于她,不离不弃。何况‘冲喜’之说,本就是以讹传讹,之所以匆忙成亲,本是为了完成我父心愿而已。大家都清楚,我南征之时,父亲已抱病,与令嫒有何干系?”
说到此,他向召己施了个礼:“是我失察,竟不知外头流言纷纷到了此种地步,让夫人受委屈了。”
这一下,无论是番子还是召己都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番子半晌回过神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对女儿说:“孩子,你有这般好的夫君,以后要好生料理中馈,诞育子嗣,善自惜福才是!”
召己哽咽着说:“是妾不好,让夫君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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