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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迟疑的将心中想法尽数道出,却见母亲仍旧面带疑虑,刘胜只苦笑着摇了摇头;
暗下稍一思虑,便缓缓起身,将门口处的火炉拉到母亲身边,就地在贾夫人膝侧跪坐下来。
“孩儿,给母亲讲个故事吧。”
“这个故事,说的就是一位皇帝,和太后母亲的往事。”
温声一语,惹得贾夫人略带孤疑的点下头,便见刘胜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降身侧的火炉,悄然沉浸于回忆当中。
“说是一位君主,年仅十三岁,便失去了父亲,年幼继位,主少国疑。”
“而这位少年君主的母亲,也同样非常年轻,只有不到三十岁;”
“丈夫去世过后,儿子年幼登基,贵为君主,又羽翼未丰;”
“这个女人也母凭子贵,成为了太后,却根本不甘心为死去的丈夫守寡,便逐渐肆无忌惮了起来。”
“——一开始,是和朝中公卿、宫中禁郎私通;”
“到后来,更是直接挑选了一个心爱的男子,只将这名男子的胡须拔取,就对外谎称是宦者,将这名男子接入宫中,日日荒淫、夜夜笙歌······”
听闻年仅十二岁的儿子,当着自己的面,提及这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词汇,贾夫人的面色也不由有些别扭了起来;
而在一旁,听到刘胜所讲的这个故事,刘彭祖已是了然,便也温笑着在贾夫人的另一侧跪坐下来,静静等候起了刘胜的下文。
“不久,这位荒淫无度的太后,就和心爱的男子,也就是那个假宦官,生下了子嗣;”
“为了避免此事为外人所知,这位太后更是对外谎称:有卜士占卦,说王宫不吉,便带着孩子和心爱的男人,躲到了王城外的一处行宫。”
“只是后来,事情终于还是败露,有人告诉那位年轻的君主,太后与人私通,诞下子嗣。”
“就连太后私下,对旁人说的‘王死了,就让这小儿子继位’的话,都传到了年轻的君主耳中。”
“母亲猜猜,那年轻的君主,是如何处理这件事的?”
闻言,贾夫人只微微摇了摇头,又面带疑虑的试探着开口道:“羞愤自尽了?”
“还是退位让贤了?”
“总不能······”
“——真把太后母亲杀了吧?!”
却见刘胜闻言,只苦笑着摇了摇头;
与兄长刘彭祖相视一笑,刘胜才缓缓起身,将双手放在火炉上方,一边取着暖,一边继续说道:“当然不是。”
“那少年君主,既没有羞愤自尽,也没有退位让贤,更没有杀害自己的母亲。”
“——少年君主,将母亲心爱的那个男子车裂,还将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摔死;”
“至于太后,则被少年君主囚禁在了那处行宫,并下令:永远不允许太后回王城;”
“少年君主还下令:如果有人为太后求情,就将求情的人陈尸示众,并用蒺梨刮下嵴背的肉,砍下四肢,堆积在城阙之下。”
“最终,因为替太后求情,而被君主残忍处死的朝公,有足足二十七人之多······”
悠然一语,又惹得贾夫人面色陡然一滞,目光中顿时涌上些许惊骇,早已算不上细嫩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捂在了嘴边。
却见刘胜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道:“将太后私通的男子车裂,将两个异父弟摔死,再把太后囚禁在行宫,并处死所有为太后求情的大臣之后,少年君主,给曾经的相国写了一封信。”
“在信中,少年君主说:你对社稷有什么功劳呢?如今能占据十万户的食邑?”
“你和宗室有什么亲密关系呢?要我喊你一声仲父!”
“不要再碍我的眼了,带着家人,去蜀地生活吧。”
“收到这份信后,曾经的相国,在封地饮鸩自尽。”
“——因为那个被太后假扮成宫人,却日夜与太后在宫中交欢、对外说自己的少年君主的家父,甚至想要篡权夺位的男子,是曾经的相国引荐给太后的······”
“等老相国也死了,又过去了很多年,少年君主才将太后接回了皇宫;”
“却也只是因为天下人,都在指责君主‘不孝顺母亲’的缘故······”
随着刘胜温和、平缓的话语声落下,卧房之内,便陷入了一阵漫长的寂静之中。
回忆着方才,刘胜所讲出的那个故事,贾夫人面上,更是神情变幻,五味杂陈。
——想到那恬不知耻的太后,贾夫人只觉得这样的女人,简直是让全天下的女人蒙羞!
想到那与太后私通,甚至生下子嗣的假太监,贾夫人更是恨得牙根直发痒,恨不能将那人一口口咬碎!
但在想到那个杀死假太监、摔死亲弟弟,又将母亲囚禁起来的少年君主,贾夫人的心中,又只觉一阵不是滋味儿······
“少年即立,做母亲的非但不帮着孩儿,反倒让先皇蒙羞······”
“唉······”
“这少年君主,大抵也是个可怜人吧?”
见贾夫人一副意不能平,又哀婉叹息的架势,刘胜这才从地上起身,浅笑盈盈的望向自己的母亲。
“母亲知道,这个故事里的人,都是谁吗?”
“——这个故事里的太后,就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帝太后:赵姬;”
“那个与赵姬私通,并生下子嗣的假太监,便是千古奇奸:嫪毒。”
“那个被封与十万户食邑,却最终被少年君主逼死的老相国,是秦相吕不韦;”
“而让母亲为之感到同情、哀婉的少年君主,正是秦始皇帝:嬴政······”
漠然一语,终是让贾夫人后知后觉的缓过神,呆愣片刻,便忐忑不安的抬起头。
却见刘胜又是一笑,随即回过身,回到卧榻边沿坐下身来,讳莫如深的指了指殿外,已藏身于黑暗当中的宣室殿方向······
“被逼死的相国······”
“被车裂的逆贼······”
“被幽禁的太后······”
“因为威胁大位,而被摔死的·········”
面色呆滞的喃喃自语着,贾夫人不由稍抬起头,却见卧榻边沿,刘胜只苦笑着缓缓点下头。
“父皇和嬴政,或许有许多不同之处,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但在这一点上,父皇和嬴政,是一样的人。”
“——决不允许大位遭受威胁,为了宗庙、社稷,能对亲人,甚至母亲下狠手的人!”
语带坚定地道出一语,刘胜话头一滞,便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在先前,我还认为,父皇心再狠,也只是对外人狠;”
“对于亲人,父皇应当不会太过分。”
“但有了今日,在长乐宫这一遭,孩儿才终于明白:父皇和嬴政,其实,是一类人······”
略带唏嘘,又明显有些自嘲的话语声,终是惹得贾夫人若有所思的点下头。
“我明白了······”
“有陛下在,梁王,就永远只能是梁王······”
“等陛下不在了,梁王,也早就不在了·········”
见母亲终于看透个中厉害,刘胜也不由稍松一口气,又故作坚强的耸了耸肩。
“所以,凤凰殿,母亲得去。”
“但去了之后,母亲不需要有什么动作;”
“和唐姬坐在一起,躲在程姬身后,做出一副很担心、很恐惧的模样,就可以了。”
“如果栗姬提出什么要求,母亲可以按程姬的章程来,实在不行,也大可答应下来。”
“只是答应归答应;”
“若栗姬真要母亲做些什么,母亲,就可以学学今天的父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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