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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峦如聚,春草生溪。

满目水光山色,皆被灯盏火光、披上了一层神圣的金黄。

杨朝夕忽然错愕的眼神中,渐渐开始透出几分灼热。便是梦里也不曾得见的一幕,却在今夜、有些讽刺地出现在了面前。

面前的关林儿,仿佛一尊莹润温软的羊脂白玉,朱砂玄斑、宛如俏色,青丝螺髻、仿佛石皮。白玉微瑕,无遮无挂,对杨朝夕而言、无异于世间最美的珍宝。

关林儿摇摇欲坠,似有几串晶莹从眼角跌落,羊脂玉般的侗体、却向他怀中倾倒下来。杨朝夕意荡神迷、手忙脚乱,笨拙地伸臂去接。

便在这时,南面蓬窗“吱呦”一声掀了起来,硕大的一团雪白陡然闯入、隔绝在两人之间。雪白之物陡然撑开,却是一方硕大的白布。白布登时将关林儿兜头裹住。方才那赏心悦目的奇景、自然也被包了个严实。

杨朝夕心头一惊、眼中掠过失落:“是谁?!”

“哼!杨师兄打着报仇的旗号、却在这里幽会旧好……还故意将清儿支开,原来竟是要行那苟且之事!”

话音未落,月希子覃清那张酷似关林儿的俏脸,登时从白布后探了出来、露出几分凄然,“倘若清儿再出手迟些,杨师兄只怕已鸳梦成真了吧?今夜搅了你的好事,心中只怕早已恨清儿入骨了。”

杨朝夕见白布中的关林儿既不挣扎、也不叫喊,竟一动不动立在那里,任由覃清摆布。登时忍不住道:“覃师妹,你为何封住林儿妹子穴道?可知时辰一久、血脉不畅,便要殃及她腹中孩儿……”

“那岂不是更好?”

覃清似是气急,一概下午时的温顺、当即冷嘲道,“她若掉了腹中孽种,便再无挂碍牵绊,正好和你重温旧梦、双宿双栖!”

杨朝夕知他误会自己,却是百口莫辩。忽地瞧见裹着关林儿的白布、有几分眼熟,登时声音一沉:“覃师妹,你这块‘火浣布’哪里得来?你半夜折返这里、竟还带了同伙?!”

覃清这才怒色一滞、显出几丝慌乱:“没、没有!清儿只是担心你报仇不成,反被关氏父女花言巧语骗过、再行暗害之事……你瞧!若不是清儿赶来及时,你只怕早便着了关林儿的道儿了。”

说着忽将那白布掀开一角,露出一只粉藕似的臂膀来。只是那纤柔无骨的玉手间,赫然攥着一支荆钗!

杨朝夕见状,也是面色一呆、心头剧痛:

若是方才,自己果真敢不管不顾、存意轻薄,一把将林儿妹子搂在怀里,行那不堪之事……只怕这支荆钗,不是扎透他眼眶、便是要插入他脖颈。纵然不死,今夜这仇却也无从再报……原来林儿妹子以身诱他,只是为拖延时间,好掩护她爹爹与夫君逃远,全无半分旧情在里面……而那支悄然拔下的荆钗,能将他伤到最好。即便不成、也可用来自戕,以免当真被他轻薄到……好刚烈的性子,好决绝的算计!

脑中念头飞转,杨朝夕却仍坐在竹榻上、面色不断变幻。由呆滞到萧索、从萧索到悲怆、再由悲怆转为自嘲……终于,豆大的泪珠从眼中扑簌掉落,打湿了大片前襟。

覃清看在眼里,也是不由心疼。终于收起方才怒意,怯怯道:“杨师兄……清儿只是担心你。你若怕伤到关林儿,至多我将她穴道解了、用绳索捆起便是……莫要再哭鼻子啦!”

杨朝夕也知自己失态,胡乱将眼泪抹去,便起身道:“我去追关大石。你和你那‘同伙’将林儿妹子看住即可,万勿再伤她性命!”

话未说完,身形却已奔出堂屋。留下愁眉不展的覃清,以及被剥去白布、赤条条躺在竹榻上的关林儿,面上犹带着怨忿不甘之色。

院中四面暗淡,穹顶上浓云似浪涛、层叠铺开,只有寥寥几个星点散落其间,星辉少得可怜。

一道高挑身影、恰凑在乌头门处,将窄窄的两块门扇闩住,转过身来。望见杨朝夕也不意外,却是嫣然笑道:“杨公子,你那杀父仇人想要逃掉,正好被我撞见,小蛮便越俎代庖、替你捉回来啦!”

说罢,指了指院中、早被被绳索捆结实的两团“粽子”,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杨朝夕只觉一阵恍惚。方才见到“火浣布”时,他便隐隐猜到、覃清的“同伙”必然是祆教之人,却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竟然会是与她素来不睦的祆教圣女李小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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