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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吼声声震瓦砾,充满悔痛之意。
将陶醉在方才琴音梵唱的灵澈方丈、从沉浸状态中惊醒过来,惺忪中又多了几分明悟。从前的争强好胜之心、昔日的受辱难平之意,尽都转作波澜不兴的平和。
灵澈方丈不由朝向方才抚琴诵经的柳晓暮、合掌行礼道:“老衲自登龙门东山,恍惚间已是数载。日日习武练功,未求不朽之躯,惟盼无漏之功;昼夜修禅悟道,以为早已堪破诸般、明心见性。如今看来,老衲对禅境佛法的体悟,反不如柳居士来的通明透彻。真可谓千锤百炼修禅心,不若淳淳赤子心……”
“灵澈老狗!若不是你、阿姊怎会重伤至此?!小爷倒要看看、你这副假仁假义的恶心嘴脸,能吃得住小爷几拳!”
杨朝夕怒斥间,已将琴作枕、脱袍为席,放柳晓暮平躺在地。又将那黄澄澄的剑匣、摆在她身侧,才一把抡起“云罗天网”,发疯似的朝灵澈方丈抽打而来。
灵澈方丈这才察觉,原来柳晓暮方才为撑起不败局面,接连透支内息、用以发功,已然伤及腑脏。那黑红色的淤血、便是铁证。而起因正是他那“云罗天网”,虽对人族伤害不大,却专能克制邪魅妖祟,不由面色微惭。
是以杨朝夕暴怒袭来,他也只是提起一股罡气护体,左右退避、一味闪躲,丝毫不愿还手。
当是时,一众僧尼正被“南市屠户”郑六郎、“白驼老怪”杜沙洲二人打得抱头鼠窜,难以招架。
搅在其中的灵真禅师,无意中瞥见他方丈师兄灵澈、竟被那匪人“雄霸林独阳”一路追打、好不狼狈,不由心头窝火。当即一面窜逃、一面拖着一柄禅杖,径直向灵澈奔来。
“白驼老怪”杜沙洲见这和尚竟向“雌雄双霸”那边奔去,以为要对二人不利,当即哑声低吼道:“老郑!有头秃驴要逃,驼子我去瞧瞧!其他秃驴便交给你了……”
话未说完,枯瘦身体虚晃,带着几声驼铃轻响,便如影随形般、贴在了灵真禅师后面。
灵真禅师心中一警,知道杜沙洲已然跟来。一边听声辨位,一边折转身形、将禅杖陡然提起,便向杜沙洲小腹捣去。
只听“嘣”地一声闷响,禅杖已然捣空,打在了软绵绵的毡衣上。
杜沙洲“嚯嚯嚯”一阵冷笑,仿佛大漠狂沙、扫过胡杨枯木的声响,苍凉中带着几分瘆人:“公驴儿,作什么打坏我这毡衣?你可知瀚海半夜酷寒,若无毡衣蔽体、便要冻死在黄沙枯草间……一件毡衣便是一条活路,你既要断驼子的活路,驼子又怎能容你?嚯嚯嚯……”
灵真禅师直听得毛骨悚然,顾不得分辨,当即禅杖又起、继续向杜沙洲横扫而出。
谁料杜沙洲竟不闪不躲,直愣愣立在那里、只是“嚯嚯”冷笑。待禅杖以雷霆万钧之势、扫过他下盘,却只扫中了软绵绵的毡衣,将本就破败的毡衣上、又划开一道醒目的口子。
透过口子一看,灵真禅师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那本该是双膝双腿的位置,此刻竟空空如也!而杜沙洲一副枯骨似的身体、已架着宽大破败的毡衣,冷笑着向他“飘”来!
灵真禅师惊骇欲死,早绝了抗衡之意,拔腿又向灵澈方丈奔去:“师兄助我!”
灵澈方丈只是不欲和发疯的杨朝夕动手,并非是禅功不济,当即身影一错、已挡在灵真禅师身前:“你应付一下这个林独阳,莫要伤他性命。”说罢又盯住眼前“漂浮”在渠岸上的杜沙洲道,“不知施主,何以装神弄鬼?”
杜沙洲却不答他,手中驼铃一振、便冷笑着向他抽来。
灵澈方丈手无寸铁,只得将麻屩双足一跺,身体登时跃起五六尺高、堪堪躲开驼铃攻袭。再落下时、手中已多了一串胡桃念珠,便向杜沙洲面门挥去。
却是灵澈情急之下,受那串驼铃启发,也将脖颈间挂着的念珠取下、当做软鞭,与那驼铃对抗。这念珠却是某年秋日、他去太行山云游时,因腹中饥饿,便寻了一棵野胡桃树、打下许多大小不一的胡桃来吃。其中数枚胡桃,剥开只有拇指大小,食之少仁、弃之不忍,便一路兜了回去。
后来便寻了木匠、钻了孔洞,穿作念珠,盘玩至今。数年下来,不但个个包浆莹润、色泽暗红,互相磕碰间锵然作声,宛如金石击鸣。
与寻常念珠不同的是,这胡桃念珠愈是盘玩、便愈沉重。打在人身上,也如石弹铁丸一般,端地是生疼无比。
杜沙洲听得劲风袭来,便知厉害。身形僵直、真如鬼物,平平挪开尺许。那胡桃念珠便擦着鼻尖掠过,复又转回到灵澈方丈手中。
杜沙洲因背负罗锅,是以正眼瞧人之时,瞳仁不免总要上翻、露出大块眼白。似轻蔑、似不屑,漠然中更透着三分不怀好意:“嚯嚯嚯!老驴儿这兵刃倒也别致,只是不知与驼子的铃铛儿相比、哪个更厉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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