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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沃荒草,渠泛腥波。
时邕坊内,零星杂居的小民、还在坊曲间窃窃私语,猜测议论着这日午后通远渠边的一场惨祸。
虽然洛城行营的兵募及时赶来、封锁了消息,但当时震天的喊杀声、以及远远飘来的浓重的血腥气,却无不叫人不寒而栗。
小民虽愚、但并不是没有脑子,早听到、闻到蛛丝马迹的他们,加上兵募们重重封锁、欲盖弥彰的动作,一切真相、或接近于真相的内幕,便理所当然在坊间传开。
通远渠疏浚到时邕坊段、进度其实已经过半,却不意发生了这样一桩捂都捂不住的惨祸。岂止是兵募揪心、公门焦头烂额,便连许多大字识不了几个的小民,都开始言之凿凿、说这么多横死的怨魂,必然要将整个时邕坊化为凶地。有家境殷实的富户,更是匆忙携了家小,趁天黑前、迁到别处坊市的宅院去了。
更有大言不惭的相士,左手平金幡、右手桃木剑,要硬闯险地、替天行道、诛灭凶煞。结局自然是被奉命留守的兵募、挥起刀鞘打了出去。
坊中一时人心惶惶,小民竟开始争先恐后、跑去北面立行坊内的圣真观,奉香叩头,祈福禳灾,又向道长们求来朱砂黄纸的镇宅符,贴在乌头门楣上,方才作罢。
暮色四合,渠岸旁葱茏的榆树渐渐模糊,化为一团团高大的黑影。夜风划过,枝叶窸窣,穹窿上云层很重,透不出半点月华和星辉。渠中如墨的水波、偶尔漾起轻微声响,给夜的静谧、平添了莫可名状的内容。
方七斗带着一伙五十余人的兵募,在渠岸边扎了下来。半个下午的忙碌,也只来得及将幸存者送往病坊救治。更多的却是亡者的尸身,乌压压在渠岸上排成一片,被苇席盖着。粗略一看,也有将近二百具!
留守兵募的职责,便是看顾好这近二百具尸身,防止被野狗、乌鸦之类的禽兽啃食。
天色出奇的黑、伸手看不清五指,兵募们便三五一堆、围在尸身周围,将马匹拴在树上,又燃起篝火、借以照明驱寒。这样的宿营众兵募皆已习以为常,即便面前尸身已开始散发出淡淡尸臭,却也不是难以忍受。长夜无聊,唯有胡侃可以解乏。
戌时过半,腥湿的风从渠中吹起,微有些凉意。方七斗随手将一截枯枝扔进篝火,起身朗声道:“弟兄们!眼前这些、往日虽是英雄好汉,如今却只是直挺挺的骨肉皮囊,决不会自己起身跑了。大伙儿若有困倦者、可轮换歇息。只是渠畔夜间湿寒,须取来鞍袱、革鞯裹上,免得染上风寒。”
“喏!”方七斗说完,众兵募齐齐应下,旋即又围着篝火说笑起来。亦有兵募打着哈欠,自马上取下鞍袱、革鞯裹好,席地卧倒,呼呼睡下。
又过许久,兵募们说笑声变得稀疏,大半应该已经睡去,只有小半值守的兵募、依旧保持着警惕。方七斗了无困意,除了有些想念幼子方子建,脑海里便全是下午在渠岸上所历的人和事:
自他差人将杨师弟送回方家宅院后不久,第一波赶过来的、却是上清观的公孙观主和卓松焘、黄硕,以及麟迹观的数十个坤道,皆是为解救杨师弟而来。兵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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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曾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眉清目秀的坤道,竟纷纷扔下手中活计、围上来看热闹。
公孙观主和麟迹观元夷子道长是道门前辈,本欲向他多打听几句,见兵募们如此失态、坤道们也极不自在,只好尴尬作罢,迅速带着弟子离去。
道门中人走后不久,便是河南少尹陈望庐、领着武侯张松岳、董仲庭,以及数十不良卫,奉命跑来这渠边核实伤亡之数。那陈望庐倒是做事极认真之人,不知从哪摸来一沓“民夫名册”、与不良卫一起现场辨认尸身,硬生生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离开。
若非因此,也不会耽误那么多工夫、以至于现场尸身没来得及运出城去,害得他和这队兵募留下来在这守着尸身过夜……
这般胡乱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渠岸上一堆堆篝火渐渐暗淡下来,偶尔一两只夜鸮从树冠飞出,微不可察的响动、却令值守的人皆惊出一身冷汗来。
方七斗本已靠在一块大石上、昏昏欲睡,陡然被树冠传出的动静惊醒,便再无困意。又随手抓起一些枯枝、填入篝火中,才让这篝火的声势又壮大了许多。
然而,切肤入骨的森森寒意,已从面前渐渐腾起、扑面而来。像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开始蠢蠢欲动,要从这些早已凉透的躯壳中脱离出来。如方七斗这般纵横沙场、毫不露怯的悍将,都不免心头发毛。
方七斗心有所感、忙咬破中指,感觉血液沁出时,便对着面前黢黑的虚空连弹数下。直到指尖创口自行凝结、再弹不出一滴血来,才停下动作。方才那森寒之感,竟是奇迹般地减轻了许多。
正要松一口气,诡异之事却接踵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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