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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便是说,石碑位于紫微宫南面、天街西面。可是这样来看,范围依旧很大。”杨朝夕不失时机抛出自己的疑问,等着柳晓暮解答。

“接下来‘凌波泛红,洛水相通’,便是说此处有赤波数顷、与洛水相连。说明实际方位,还在洛水以南。只是水波、为何会是红色?”柳晓暮似通非通地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了。‘凝寒下冲,碧血溶溶’,便是说宝剑带着寒意、沾满血水,冲入了数顷赤波中。这也是在暗指蓟州之乱时,洛阳城官民被屠戮殆尽、血流漂橹的惨况,甚至将洛阳河流池沼、尽数染红。”杨朝夕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柳晓暮妙目瞪了他一眼,接着道:“说的大体不差。‘池亭飞琼,林苑冰封’给出两个信息,一是此地乃一处宫苑,二是季节还在寒冬。符合位置、水文、建筑特征的,便只有‘神都苑’了。”

“可神都苑是皇族禁苑,又如何进去查找……等等!‘凝寒下冲,碧血溶溶,池亭飞琼’,晓暮姑姑,你把每句头一个字连起来读一下!”杨朝夕忽然看出了什么,急切道。

“凝、碧、池!”柳晓暮也当真吃了一惊,自己方才翻来覆去地看,却也未曾看到如此直白的明示。

“所以后面的句子便好解释了。‘石镇藻丛,共潜鱼龙’是说石碑沉在了水底,和鱼虾蛟龙为戏。‘若掘春涌,才见白锋’是说冬日冰封池沼,只有待雪融冰消、春波翻涌时,才可下水去寻!”

杨朝夕说到最后,竟有些兴奋。这篇“吉谶”随身多日,以为无大用处,所以不曾细细琢磨。如今陡然破解出“如水剑”的下落,隐约觉得,自己与那“如水剑”、似乎也有了一份机缘。

柳晓暮一个暴栗敲在他额上,笑道:“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才有了些眉目,想要将石碑和宝剑找回,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行。”

杨朝夕揉了揉额头,赧然笑道:“想不到公孙观主他老人家一篇‘吉谶’,竟还大有玄机,实在是意外之喜!总之,能帮姑姑寻到这剑,我心里也是一般的开心!”

柳晓暮冷哼一声,却难掩嘴角笑意:“小道士果然福缘深厚!如今倒是姑姑欠你一个人情,既然如此,你要探查何事?修道中又有何疑问?姑姑都助你摆平!”

杨朝夕见她松口、忙就坡下驴道:“我要探查的,便是害罗柔师姊惨死的一众凶徒、帮凶、幕后指使。此事无论牵出几人,我必斩杀之、以慰罗柔师姊在天之灵。

至于修道,我如今刚入炼精化气,后续该如何继续精进,如何采播道种、凝练丹母?便是首当其冲、需要破解之事。”

柳晓暮柔如无骨的纤体、懒懒地斜靠在窗边腰凳上,悠然笑道:“都不是难办的事情。但是方才,你忽略了一件事:那扶乩之法,非一人可为。这‘吉谶’既是公孙玄同在太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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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扶乩所得,必然还有人知晓。咱们半个时辰便能猜到的事,以他们的智计,又怎会推测不出?”

杨朝夕听罢,身体陡然一僵,后背涌起森森凉意:“那么通远渠附近、江湖游侠越聚越多,便是幕后之人处心积虑、刻意为之……

不好!黄硕师兄有危险!”

崔府正堂,偏厅书房内,家主崔曒正手捧黄卷,研读着经中奥义。

午后日光刺眼,候在书房外的崔大,便将南窗的卷帘放下,遮出一抹幽凉。

“蹬、蹬、蹬!”莲步急促、似有怒火暗蕴其中,一道丽影闯了进来:“爹爹!我不要嫁给元季能!他曾那般对待女儿……他就是个衣冠禽兽!”

崔曒面色微滞,旋即淡笑道:“自古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是天性使然。琬儿所言,却是言过其实了。昨日元相托太微宫使王缙过来、已解释过此事因由。

上巳那日、元季能恼你言语冲撞他,才一时糊涂、做出荒唐错事。况且元府主母王韫秀,已派人送来聘礼,只待咱们选定婚期,便可迎娶过府。”

崔琬心中大惊。她只是无意中听府中婢女嚼舌、谈及此事,便来质问爹爹。却不料事态竟已至此、竟再无转圜余地!

崔琬情绪激忿、杏目殷红:“爹爹!女儿早与杨朝夕私定终身,决计不会另做他想……若你执意如此,女儿惟有求死!”

“私定终身?那便如何!我早着人查过了,他不过是个团练兵的遗孤,自幼在上清观修道,如今脱出观门、在洛阳城中乞食。这等寒微之人,如何配得上我崔氏之女!”

崔曒语气转冷。“良贱不婚”,是盛朝律令上明明白白的条款。况且世家大族的颜面、岂能折在自己手上?难道要叫朝中诸公看崔氏的笑话么?

“今日你过来,正好与你说清!我崔氏数代沿袭,婚配嫁娶,皆有祖制!你既生在我崔家,此等大事,便由不得你任性妄为!若你还执迷不悟,为父不介意派出‘山翎卫’,将那不明不白的小子、直接抹杀!”

“爹——!我、我恨你!”崔琬从未见过爹爹如此强硬且蛮横,竟以杨朝夕性命作为要挟。心中仅存的侥幸、终于灰飞烟灭,哭着跑出了书房。

“崔大!叫宗万雄过来见我。”崔曒单手扶额、太阳穴处青筋暴凸,显然气得不轻。

不过十多息工夫,宗万雄便来到书房,抱拳行礼道:“家主呼我,不知有何差遣?”

“宗万雄,即日开始、你带府中两名武者,每日轮换看住六小姐,不许她再踏出府门半步!”崔曒怒意未消,待宗万雄退下,又叫道,“崔大!请杜箫客来书房一趟,有事交代。”

“是!”崔大在书房外应了一句,脚步声便迅速远去。

仅仅十息后,另一道厚重的脚步声响起。一名肥头大耳的和尚站在书房外,声音不徐不疾、宛如暮鼓晨钟:“家主,贫僧不经、有事禀明,不知方便否?”

“进来!”崔曒压住怒气,待不经和尚进来、接着问道,“不经禅师,你与杨朝夕入祆教做‘暗子’,情况如何?”

“阿弥陀佛!贫僧便是为此而来。杨施主已顺利入教,但祆教近来似与释门不睦,所以贫僧、便被麻葛赶了出来。”不经和尚平静道,“不过,杨施主接到一则指令,那麻葛要他七日后、与祆教教众同往城西十里外,去迎一位重要来客。暂无法确定、是不是那祆教圣女。”

“哦?那你传话给他,麻葛所言、照做便是。如有可能,确认一下祆教所迎之人、究竟是谁。若是圣女,摸清他们的接引仪式、防范措施、出动武者的信息、参与教徒的数量等细节,咱们好知己知彼、提前应对。”崔曒根据不经和尚所言,迅速定出了应对之法。

“阿弥陀佛!贫僧一定将指令带到。”不经和尚双手合十,又念了声佛号,才转身退下。

这时,杜箫客也已赶来。进了书房、见崔曒面色阴沉,抱拳问候道:“家主安好!不知何事、惹家主如此生气?”

“还不是那个不肖女……真是气死老夫了!”崔曒长舒一口气,吹得胡须乱抖,“对了,那枚金羽,还在你手上吧?”

“无时无刻、不是贴身存放。”杜箫客闻言,忙从怀中摸出一只精巧的木盒。推开盒盖、那金灿灿的羽毛赫然在内,泛着宝光。

“琬儿的婚事,想必你已有耳闻。本意请你过来,是想你找到崔九,叫他带人先将杨朝夕那小道士捆了、关一段时日再说,防止他跳出来捣乱。不过,方才有些变故,”

崔曒说着、接过杜箫客奉上的茶汤,略喝过一口,接着道,

“不经禅师与他两人去入祆教,只有那小道士做成了。释门与祆教近几年似有嫌隙,不经和尚便被赶了出来。如今尚须探知祆教消息,还得倚重那小道士几日。因此,你去传令崔九,待阻截祆教圣女之事一了,即刻带人将那小道士捉拿,务必关好。待琬儿出嫁后,再做处置。”

杜箫客抱拳躬身、表示领命,接着又道:“近来多有江湖游侠,向城北通远渠聚集,似是有传闻说,‘如水剑’今春会在洛阳出世。据在下所知,如今至少有太微宫、祆教、魏博镇、江湖游侠等几股势力,欲要夺得此剑。不知家主,如何看待?”

崔曒嗤笑一声:“哼!‘如水剑’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却不知为何、这些不乏精明之人的势力,竟能为这莫须有之剑,争到那步田地。可见‘利令智昏’,智计高绝之人、亦不能免俗!”

“属下受教。身为武者,对这些神兵利器,难免会特别留意一番。不过还有传言,这神剑能斩气数、聚大势、定乾坤。所以常怀不臣之心者、宁肯信其有,自然便趋之若鹜了。”杜箫客也露出了然神情,还不忘调侃一句妄图做大的藩镇和属国。

“神兵再利、难敌千军万马,若非正统、更难一呼百应。想凭一段三尺长的铜铁、便号令天下,世间哪有这等好事?”崔曒说完,哈哈大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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