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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朗朗,浮云悠悠。深秋的天气已然寒凉,但当日光照彻北市,还是能令人感觉到一丝不合时宜的温热。

繁盛熙攘的北市里,有点门路的浪荡子、假托公门收点“地皮费”,这样的事早就司空见惯。很难让忙碌不停的坐商行贾们,提起哪怕看一眼的兴趣。

对于这北市东坊门内令人愤慨的一幕,周围三三两两的行人,也只是匆匆瞥上一眼,便聪明地躲开了。多数时候,若不必横生枝节,人们便不愿花费精力、去弄清这些是非情由。能看场热闹固然不错,若殃及自身,便有些不划算了。

杨朝夕一声痛呼之下,身形却恍如猎豹般,不到两息功夫、便冲到那农妇身前,又挡住了踢来的一脚。

七八个浪荡子,眼见有人竟敢横插进来、强行出头,心里纷纷升腾起一股无名邪火:这小小北市之地,从来只有他们耀武扬威,何人竟敢如此不知好歹?!

这七八个浪荡子中,立刻便冲出一人,脸上还有些淤青未散,赫然便是几日前、被扔出鹤殇酒肆的那人。这人手提短棍,骂骂咧咧就往杨朝夕后脑抡下。

杨朝夕难过地瞧着娘亲,一手替她拍着身上的脚印,另一手却向后挥去、毫厘不差地将那短棍接住。再顺势一扭一甩,那人便身形不稳、直直向地面倒下,扑起满地灰尘。

其他浪荡子一愣,便听那倒地之人怒喝:“给我……揍他!”这些浪荡子便一拥而上,将手中木锏、棍棒等物,齐齐向杨朝夕周身招呼过去。

“嘭、嘭、嘭……”接连十来声钝响,是拳掌接触身体的声音。不过三个呼吸,先冲上去的一些浪荡子便被打翻在地,围着杨朝夕和陆秋娘,开成一朵花的模样。有的捂着胸口、肚子,低呻高吟,有的手腕、小臂都软塌塌地,变了形状。反应稍慢的浪荡子,反而收住冲势、幸免于难。

方七斗本已拉开架势、准备增援,却见打斗顷刻间便已结束,只好撇撇嘴走上去,向那农妇拱手行礼:“小侄向婶婶问安!”右脚却“不慎”踩中某个躺在地上的浪荡子的五指,痛得那人呼叫连连。

方七斗见陆秋娘向她点了点头,才偏过头一脸歉意道:“很痛么?见谅见谅……”

说着又,将右脚一碾,那人惊叫一声,便疼晕了过去。接着便优哉游哉地转了一圈,兜头兜脸地、将其他倒地浪荡子再补了些拳掌,才满意地向杨朝夕聚拢而来。

陆秋娘头发散乱,先是和杨朝夕一起,将飞落各处的绢帛、绞丝尽数捡回。心疼了一阵,才摸着杨朝夕的头笑道:“半年未见夕儿,又长高了许多!只是也更瘦了。”笑眼中微有晶莹之意。

杨朝夕却扑簌簌地落下泪来,声音已略含粗犷:“娘!夕儿对不住你……让你白受这许多苦,却不能分担一二……这些欺侮良人的狗辈!我再去打他们几下,给娘出出气!”

杨朝夕正要起身,却被陆秋娘一把拉住:“夕儿!车行车路、马走马道,他们干的便是这等营生。你打跑他们也就行啦!若打伤打残、积下仇怨,一则官家要问罪,二则娘的营生、可就真干不下去啦!”

杨朝夕正待再说时,方七斗却在一旁抢先道:“你们几个、是谁管束的?如此冒犯我家婶婶!过来个口舌利索的说话!”

方才第一个挥棍的浪荡子,头脸上的灰土还没拍净,倒有些豪横地站出来:“我们屠大哥乃是道冲观大弟子!一身横练武艺,似你这般瘦巴巴的、能打十个!有胆便留在此处,我这便去请屠大哥来与你理论!”

方七斗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突然又欺身上去,“啪、啪”两记耳光打下。那浪荡子又倒翻在地,一口血水喷了出来、溅在泥里,当中还夹着几枚牙齿,想要还手、却自知拳脚太差,只是怒目而视。

方七斗全不在意道:“这个嘴太臭了!一定要血水漱口才行。再过来一个……就是你!去把你那屠大哥找来,我倒想看看他如何理论!”

那人微胖,见这边已有同伴被打落了牙齿,便不敢再耍横,乖乖应下,一溜烟跑去搬救兵去了。

方七斗不再去理会那陆续起身逃走的浪荡子,也在陆秋娘身边蹲了下来:“婶婶!小侄受爹娘所嘱,正好过来给家里买些绢帛。你这绢帛成色不错,不如便以市价卖给我,也省得再理会那些无礼狗辈。”

陆秋娘知他好意,低头行了一礼:“方小爷即是夕儿好友,一番心意、婶婶便领受下了。只是这绢帛和蚕丝已经污损,若这般卖与你,心中着实难安。若方小爷有相熟的布肆,便劳烦你牵个线,这些村中的织物能值几钱、便换得几钱,才是商贾之道。”

方七斗听她这样说,也是颇感意外,心中却对这自食其力的农妇、有些刮目相看:“这个简单!前面便有一处相熟的布肆,我娘亲与那苏掌柜颇有些交情,这便带婶婶过去。”陆秋娘欠身行礼后,才被杨朝夕拥着,向北市东南方向折了过去。

不到半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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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功夫,便来到一间布肆门前,白底青边的旗招上、缝缀着“朝元”两个楷字。

三人进了布肆,便有一位挽着堕马髻的淡妆中年妇人,笑着迎了上来:“方家小子,今日不在观里念经,怎么有空暇到我这来?”

方七斗拱手笑道:“苏婶子,这位陆婶婶是我方家内门亲戚,在城外住着。这几日在我家做客,顺手带了些绢帛、绞丝,想换些银钱。劳烦苏婶子给看看货品!”

方七斗说话间,便从陆秋娘手中拿过那绢帛和绞丝,小心放在一张瘦长的方案上。

那苏掌柜拿起绢帛和绞丝,左右翻看了一阵,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盘算了一番才笑道:“陆家妹子这匹绢帛确是费了好多织工,绞丝成色也不错,只是混入了一些尘泥、伤了些品相。这样罢,便给你算个体面价!绢帛算二两银钱、绞丝五百钱,陆家妹子意下如何?”

陆秋娘微微一愣,心中却只是苦笑:原来自己这些年日夜辛劳缫丝织帛,那么多好东西、却都是贱卖了。一时间竟忘了回话。

苏掌柜以为她嫌少,便笑着解释道:“陆家妹子,这个价已是略高过我往日进货的价格了,总得给阿姊留几分利润吧?”

陆秋娘这才回过神来,忙欠身回礼道:“苏姊姊误会了。小妹只是想到往年贱卖掉的那许多绢帛和绞丝,有些心疼。这出价很好了,小妹却不知怎么谢你……”说完,才站起身来,恭敬接过苏掌柜递来的钱袋子。

苏掌柜也笑道:“陆家妹子说的见外话,都是往日惯熟的交情。往后再有绢丝,只管送到我这里便好!待会回去,代我问候一下方家那位姊妹。”陆秋娘行礼应下。

方七斗又拱手笑道:“苏婶子!我这位陆婶婶一年里也不多来,正好带去各处游逛一番。那便改日再过来叨扰!”苏掌柜也是微微欠身,将几人送出朝元布肆,才转过头去忙别的事务。

三人出了布肆,方七斗才拱手道:“陆婶婶,相请不如偶遇。今日能在这里见到你,也是荣幸至极!小侄说不得要做个东道,请婶婶吃些酒食。”

陆秋娘连连摆手、想要婉拒,奈何早起下山至今,也只吃了点胡饼,凉水倒喝过几大碗。如今腹中响如擂鼓,听在杨朝夕耳中,也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待杨朝夕附耳跟她说了几句,她才欠身笑道:“那便麻烦方小爷了!”

于是三人在坊道边一间食肆的凉棚下坐定,便有伙计上来招呼。方七斗笑道:“三碗羊肉汤饼,三碗新丰酒!”

杨朝夕笑着按住他一只手:“新丰酒一碗足够!我娘素来不吃酒,我晚间还要回麟迹观。”说完还挤了挤一只眼睛,示意他勿将前几日被罚跪思过之事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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