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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季秋讲学的这一年多以来。

少女从无缺席,且每每都是最为认真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再加上她的身份,以及从无到有,便能在这个时代炼气有成的修行资质,都能叫得季秋对她有着几分深刻印象。

见着今日的少女眉头微蹙,看上去略有几分愁容,季秋便知她心中有事。

“田姒,今日讲学,你听得并不认真。”

白袍少年单手背负,另一只手握着竹卷,走到了少女身前,轻轻敲了敲她面前的案桌,语气温声提醒。

而被这声音乍然惊醒,心中一震的紫裙少女,当下就好像是被捉住心事的鼠儿一般,连忙抬头。

她看着眼前眸子幽深的季秋,顿时有些慌乱,抿了抿唇,知道今日无论如何,都是避不过去,于是有些无奈,便只好应声回道:

“劳烦先生费心,田姒...”

“今日确实思绪纷杂,未能集中精神,听得先生讲学。”

少女耷拉着脑袋,心中有些纠结。

田姒到底阅历较少,虽生于显赫之家,但平素里也没有经过多少大风大浪。

此番若非因她与季秋有着门徒渊源,田氏,或者说是受王授意的齐地诸卿,也不会以她作为传讯的导火索,前来这稷下,请季秋上田氏一见。

而且,在季秋这等见惯了世事沉浮,从多少蝇营狗苟之中走到今天的人物面前。

她就好似一张白纸一样。

只是一眼,便能从内到外,都给看得是清清楚楚。

季秋思考到眼前少女的身份,以及最近齐都的风云变化。

隐约之间,大致也能晓得,如果矛盾再次升级,那么那位王,亦或者这偌大齐国的诸位上卿,下一步的矛头,将会指向谁。

“名头太盛了啊!”

少年心头晃动,猜测出了个五六分来,不由一声轻笑。

但,却也并未因为自己的猜测,便露出分毫惧怕的意思。

在模拟之中,稷下的破灭不可制止,但稷下的诸子与圣贤,也不是什么吃素的。

若七国的王血,一同抵制人族走出的超凡,那么哪怕百家如今已有夫子,李耳等证得陆地圣者,以及诸子辉映,接连出世,也不可能扛得住那天大的压力。

然而,七国与周,经过了这数千年近万年的演变,时至今日。

早已是诸王征伐不休,恨不得取缔对方,夺取彼此的神血与权柄了。

哪怕是模拟之中,齐王愤怒至极,集公卿之力,强势破灭了稷下。

可有夫子以及诸子在。

哪怕大势在齐,投鼠忌器下,齐王终究也没有痛下杀手,只是让这座曾经的稷下学宫,彻底归墟而已。

模拟之景,放眼今日,亦是一样。

哪怕提早了好些年,可若齐地当真要对季秋发难,除却古王与大公出手,不然...

恐怕是拿捏不到他。

更何况,他的背后,可还是站着夫子与道尊,以及整个稷下的势!

就算是模拟之中,齐王虽是发难,也伤及了不少学士。

可百家的诸子之流,虽有伤残,但那都是与上卿搏杀而陨的。

作为最上层的棋手,他有着属于他的顾忌,起码,不能直接杀向这些比他要弱小的人。

而若是这无冕的神血之王,与那些古老蛰伏的大公不出,那么不过媲美丹境的区区上卿,若是想要动季秋...

他就能把这片齐地的天都给掀了!

更何况,如今道经入门,百家学说尽纳于胸,季秋积累足够,正准备离去稷下,寻朝歌一飞冲天,他又怎会怕了这北境的齐?

是以,少年心中了然,是以直言不讳,开门见山便道:

“心中纷杂,那必然是心有所忧。”

“而既有所忧,却又来听我讲学,此事,想来是与我有关吧。”

“田姒,若是有什么与我有关的难言之隐,尽管与我诉说即可。”

“你听我讲学一年有余,虽是出身尊贵,但论好学与资质,当为这学宫最顶尖的一撮。”

“我很看好你的未来。”

“因此,不必如此拘束。”

季秋娓娓道来,随后眸光平视,直看着眼前的少女,示意她若是有难言之隐,当直言即可。

对此,田姒更觉愧疚。

一方面是出身家族,一方面是授经讲学的先生,她即使隐约晓得其中细节,但夹在其中,却也都无力阻止。

最后,田姒哪怕再是难言,也是没了办法。

只得声音低沉,将九卿之一的田氏,请季秋出面一见,并隐约有叫他出世,为齐国效力的意思,告诉了眼前的少年。

讲罢,看着眼前眸子仍旧没有多少波动的季秋,田姒张了张嘴,想了又想,还是有些忍不住道:

“先生,田姒素来知晓你的学说主张与见解,虽一开始不敢苟同,但一年多来,也折服于了先生的气魄之下。”

“若是...若是你不愿去的话,只留于学宫,有夫子与李老先生的名在,齐王冕下不出,应是无人敢于强逼与你的。”

“这样即使事后,被人诋毁几分名望,也总好过...”

说到这里,少女的声音有些低了下来。

而季秋则接过了话:

“总好过万一闹得不愉快,被人侮辱下不来台,会显得更加难堪?”

他话说完,田姒讷讷不言,但那副表情,显然就是一副认同的意思。

见此,季秋顿时失笑了起来,手中竹卷更是摆了摆:

“田姒啊,你还是不了解先生我。”

“我这个人,是最不愿意被人架在架子上烤了。”

“一年多来,稷下学士对于齐地神血贵族,大都多有怨言,这个时候你田氏大张旗鼓,亲自来稷下请我前去,无论我去不去,都落不得好。”

“既是如此,又何须避之不及?”

“大大方方的去,堂堂正正的回,才是我辈风采!”

“且去学宫门外等我。”

“容我更衣一番,便与你驾车辇同去!”

说完,季秋背身,便往自己的院落大步流星。

只余下田姒还没彻底回神,尚还在回味季秋这一席,干脆利落的话语。

...

稷下宫门外。

待到那铭刻着鸾凤与神鸟,以及属于田氏族徽的车辇,在四匹异种烈马的驾驶下,往来时之地离去时。

学宫内,有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景,更晓得了那名声赫赫的季子季先生,到底去了何地。

此时。

孟轲于石亭,举着茶水思索,看着石亭外漫天雪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常常与他对坐激烈辩驳的黑衣中年,如今已不见踪影。

李耳于藏书室中盘膝入座,一派道法自然模样。

但待到季秋出了稷下之时,他的眸中,却突然闪过一缕神光,直望向齐王宫的方向,身上的气息,也随即越发浩渺如渊。

仿佛只需要一个契机,就会悍然出手一样。

有在法家学派之中,正研究道理,手中掌一支尺状之物的青年,仔细的想了想后,取了一枚拜帖,随后便驾驶马匹,紧随那车辇,亦是出了稷下。

至于那终日一派温和模样,笑呵呵的,除却与孟轲辩论时,容易气急骂人的墨家钜子。

早已缩地成寸,隐于市井,走向了临淄。

若是将视线放眼这偌大的齐王都。

便可以见得,腰跨钜子剑的黑衣中年,有意无意的,就在往那内城上卿的住所,慢慢靠拢着。

天上的雪,依旧在飘飘洒洒的落下。

和以往相比,除却更加寒冷之外,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但,好像也有那么一点不同。

整座古老的大城,那股子‘势’。

都在因区区一个少年,而在不停的改变着。

至于最终,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却是不得而知了。

(ps:今天生日,转眼都二十一了,逐渐变老ing,唉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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