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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十年,寒食节,也就是清明节前一天,云溪镇就会迎来一群“外乡人”,自称是早些年逃难去了别的地方,在外漂泊多年,辛苦打拼,生活稍微好过些,因此回来祭祖。
这群人衣着华贵,绫罗绸缎,与云溪镇的穷苦百姓大相径庭。
祭祖的人换了又换,极少有熟面孔,说是祭祖,谁会信呢。
往难听了说,兴许是扎堆来倒斗的呢,实际上外乡修士,宗门来此洞天福地找寻机缘已然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
穷苦的人看天吃饭已经极为不易,自然不愿意祖宗之宝被外人白白拿走,于是有人自发说是要进山“淘金”,却如同鬼打墙一般在山谷前边兜兜转转;
还有的人建议禁止没有通牒的人进入云溪镇,最后是大周某位官员颁布告示,让进入小镇的外乡人给了乡长些许好处,疏通了关系。
乡长、百人长几经盘剥下来,每家每户都能分到半袋面粉钱。
钱不多,但是在这战乱的年代,多出几文钱就多一条活路。
大泽乡云溪镇好巧不巧,就在大齐与大周两国交界处,一场大火让县志书籍毁于一旦,对于云溪镇的归属自然模糊不清。
两国约定,对进入此地洞天寻找机缘的修士索要山上钱财,五五分成,近年来为账簿上的利益争吵不休。
经过大周三代君主励精图治,大周的国力也逐年雄厚,看待这边上的大齐就越发的虎视眈眈。
近几年两国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断,只是两方帝王在乎战争爆发的名正言顺,谁也不想背上个残暴不仁的骂名,保不准哪天就打起来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到那时谁又会在意这小小的云溪镇,在意这群孤苦无依的娃娃?
夏泽这天起了个大早,今天是他第一次做猎头,于是换了身唯一还算整洁的衣服,兴冲冲的在房门上挂上一串小麦秆。
云溪镇开放多年,自然而然的与外来人达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外乡人回乡“祭祖”,一般会花费重金找一位镇上人做向导,称作猎头,一同跟随外乡人进入云溪镇北边的山谷祭祖。
若是当地人有意要做这笔买卖,就会在门前挂上一串麦秆,外乡人选定了猎头,就会摘去麦秆。
早些时候总有不信邪的外乡人,不肯花上这笔冤枉钱,一头扎进了北上山谷,最终死的死疯的疯,侥幸逃了回来的也修为尽失形同废人。
荷花巷已经有人在门上挂上麦秆,还有的在屋门前摆上一张桌子,桌上放满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物件,大多是各种成色参差不齐的瓷器、玉器等老物件。
外乡人进入云溪镇这天,当地人便会将自家四处收集到的老物件展出售卖。
不少外乡人对此爱不释手,很多的云溪镇人士就是通过倒腾物件过上了原本不能想象的富贵日子。
猎头是虎口夺食的买卖,现如今少有人做,倒腾物件倒成了主流。
夏泽也有样学样的在门口摆上一两张桌子,要说各种大大小小的物件这些年在山里四处游荡,还真就让他攒下不少,一个崩了一角的莹白瓷碗,碗中画着一尾鲤鱼,碗底还印着壶中日月四个大字;
两尊拳头大的铜狮子,争相逗乐,争抢一颗珠子,被他用布擦得发亮,其他的就是一些品相较低的破物件。
其实还有好几件宝贝被他藏在了某个隐蔽的角落,在人前不露富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陆陆续续有外乡人进入了云溪镇。
先是一群身骑高头大马,仪态威严的官家人,策马扬鞭,招摇过市。
紧接着是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妇人,拄着一根藤杖,身旁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黄发男童,二人衣着华贵,绫罗绸缎,宛若神仙。
而后是一位黄袍长眉老者,身后跟着数十位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身穿清一色的宗门着装,有说有笑。
陆续有人进入云溪镇,熙熙攘攘,无一例外的是外乡人腰间都挂着一个玉牌。
原本就狭窄的荷花巷,顿时摩肩擦踵,人声鼎沸。
不少摊子前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揭麦秆者却未曾看见。
老妇人和孩童来到一户人家摊子前,摊主是个肤色黝黑的矮汉子,赶忙迎上去笑道:“这位夫人,少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二位想要点什么?”
花甲老妇人抓起一支玉质的笔筒,细细端详:“这位店家,这玉笔筒怎么卖,老身财力稀薄,可付不起太贵的价钱。”
黝黑汉子打了个哈哈:“老夫人颇有眼力,这笔筒是俺老祖宗传下来的,往上三代数,俺家老太爷可是大周的榜眼,老夫人如此慧眼识珠,只要三……二十两纹银。”
他有些心虚的看向隔壁屋那个躺着晒太阳的少年,后者以扇覆面,嘴角微翘。
心中暗笑这汉子放的什么狗屁,还榜眼,族谱上倒三代,他太爷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夫,就喜欢坐在田埂上捧着碗吃饭,还喜欢吹嘘自家婆娘夜里功夫了得。
老夫人脸上鄙夷一闪而过,黝黑汉子底气全无,这时他身后的破屋子内跑出来一个同样七八岁的女孩,忽的一下扑在黝黑汉子的身后抱着他喊了声爹。
女孩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裳,扎着两个小小的羊角辫,胖嘟嘟的小脸,煞是可爱。
老妇人身旁的孩童闻声望去,牵了牵妇人的衣角。
汉子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摸摸女孩的脑袋温声道:“我家闺女,和她娘一样没见过什么世面,还不太懂得礼数,夫人莫怪。”
等到破屋内有个丰盈妇人叫了一声莺莺,女孩哎了一声又跑回了屋内。
“你这笔筒应该还有与之配对的玉笔、砚台吧,我知道其余的东西更值钱,把它一并卖给我,二百两银子,再送我几件东西,如何?”老妇人道。
黝黑汉子见这妇人出手阔绰,怔怔出神,很快便反应过来,对老妇人又是一顿天花乱坠的吹捧。
“哎呀,瞧我这记性,我家祖上确实还有一只质地成色尚佳的玉笔,我这就进屋给您取,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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