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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硕笑道:“弟嫂说对了,还真是金银丝线绣制的。朝服不比寻常官服,京中朝官直面圣人,大朝会上,各品秩穿衣打扮,都有严格讲究。”
他打量了一眼赵正,“还缺个什么?是了,还缺了块朝板。你等着。”
说完,别自去书房,找了一块玉朝板,顺手拿了条镶玉金丝腰带,一并带给了赵正。赵正端着那玉朝板感觉挺沉的,心说反正是去挨骂的,姿态摆低些,少开口,最好是别开口,让他们骂爽骂好。此等情形下,拿着这朝板,岂不是累赘?
“能不能不带啊,殿下!?”
“人家都带,你不带?”赵硕白了他一眼,“带着吧,装个样子也好。”
他走了过来,拍了拍赵正的肩膀,又道:“我与你说,元良!朝会上说话,必用敬称与自称。便是我,上了朝也要改一些称呼。你若是不习惯,便少开口,以免被言官再加一个目无尊上的罪名,当庭拖下去打板子。”
赵正心说不至于。再一转念,这怎么越想越不对呢?他来长安,是圣人的旨意。圣人说他在安西立下奇功,不仅升了他的衔,还说要亲眼见上一面。按理说,这次朝会该是褒奖才对,没来由把人喊来长安骂一顿。据赵正的历史经验,有这待遇的外臣,不是亲信便是心腹。他赵正既不是圣人的心腹,又不是圣人的亲信,何德何能,能亲临朝堂被圣人骂?
事出诡异必有妖。
赵正看着一脸认真的赵硕,心里顿时有了计较。怕不是太子党们要对付凉王,然后他赵正,被凉王党推出来挡枪了吧?
“元良啊!”赵硕脸色仍旧认真,“明日待漏院候朝时,一些须得注意的事项我亦会提醒与你,朝班站位也有许多讲究……”
“是。”赵正点点头,看凉王的眼神里温凉柔和。心里愈发地肯定,他这一遭,就是来挡枪的。
若是说有什么人能替凉王挡枪,这朝堂中,恐怕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王渠让,他是凉王长史,凉王有什么事,挡枪他排第一顺位。只不过他此时留用河陇暂代凉王值守,来不了。而另一个,就是他赵正。所谓凉州新晋权贵,凉王嫡系,人所皆知。赵正河陇、安西累功,不说震古烁今吧,至少也是朝堂家喻户晓的人物。他能挡这一枪,全靠身上的战伤和背上的功勋。
朝廷对他,下不去狠手。
果然是老谋深算啊!赵正暗自摇头,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安郡王,没想到这老狐狸就算做鬼也没打算放过他。只是这一枪不知来自何处,枪手又是谁?
听赵金玉的意思,他们这么做是不得已而为之。安郡王与当朝首辅郑西元是穿一条裤子的,而赵金玉是郑西元的女婿。郑西元把要弹劾赵正这等隐秘之事告知,便是间接地要让元良提前知晓。
不管背后如何摆布,但这提醒是充满善意的。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做,一定是有比弹劾赵正更加重要的事或人需要应对。要么以此转移视线,要么以弹劾赵正为手段,浇灭对手更大的攻势。
赵正越想越明白,反而有些期待。明日的朝廷,定时十分精彩。只不过自己是其中主角之一,虽不是领衔主演,但好歹也是男二。一想到这,赵正便又开心不起来。若是躲在角落里看戏而不是被人当成沙包锤得满脸乌青,那该多惬意!
“元良,你可听着我说的?”赵硕见赵正心不在焉,以为他略有紧张。赵正连忙收回思绪,道:“哦,都记下了。殿下宽心。”
“甚好!”赵硕一拍大腿,“差不多了,走,试朝服去。”
……
兴庆六年正月二十三,寅时四刻,天还没亮。
达念几乎是一夜未眠,直到听见了梆子声,便立时起身,准备赵正入朝的穿戴。赵正起身时,达念刚好端来了一盆热水。嗖嗖的冷风从门缝吹了进来,吹得赵正裹着被子真想就此作罢,连夜逃回平凉算了。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赵正赖了一会床,再不想起身,也不得不起了。达念恭敬地为他更衣,洗漱,梳理发妆。随后为他仔细地穿上了紫色的崭新朝服。
打量了一番,达念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元良真好看。”
赵正一把抱过她,“哪有夫人好看?”
一嘴就怼了上去。达念嘤一声躲开,“时辰快到了,元郎正经些。”
“是,夫人!”赵正坏笑着放开了她,转身刚想走,达念忽然拉住了他,她从桌上拿起两只包着的饼,递了过来,“还不知这朝会要到何时结束,元良路上吃一些,千万别饿了肚子。”
赵正点点头,揣着那饼便出了门。
门外,王府的仆役们套了两辆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赵正抬头看了看天,只见天色黝黑,看不见一丝日月光亮,月亮不见了踪影,移向东南的北斗七星只剩下了一个柄,对向的北极星却愈发敞亮。
赵硕自院中而出,两人照面,互相做了一礼。
“好巧啊,凉王殿下!”
“上护军!既是巧遇,不如与本王同行,如何?”
“自是荣幸之至!”
两人哈哈一笑,甩袖分开,各自上了马车。马车自后门驶出,绕过空无一人的街坊,千牛卫军士们十二骑迎将上来,列队护送。马车路过平康坊,赵正掀开车帘,看见安国公府的车驾也出了坊门。皇城下一时间灯笼、火把亮了起来,鱼贯的马车、牛车上,挂着各府的灯牌,朝着永春门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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