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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树人原本的计划很清晰:要推广厘金改革,他就得搞定三方关键人物。
第一是张国维,第二是郑家,第三是杨嗣昌和方孔炤。
杨嗣昌和方孔炤的优先级可以稍稍延后,考虑到地理限制和自己的行程,那些事情只能等沈树人回湖广上任后再处理。
张国维和郑家,则必须在滞留南京的这段日子里,完全料理干净。
现在张国维刚刚搞定,剩下主要就是郑家。
如果没出眼下这档子意外,沈树人留南京的后续几天,主要会把精力放在去国子监司业吴伟业那儿走走门路。
让吴伟业高抬贵手、给如今还是监生身份的郑成功好好写点吹捧的考评。
然后沈树人再想办法勾搭南京吏部、找其能决定南直隶地方官职买官授官的实权衙门,斡旋打点。捞一些包括郑成功在内的基层官员人才,为自己所用,顺便卖一堆人情。
只要一切顺利,郑家到时候当然会承情兼投鼠忌器,被沈树人恩威并施愿意配合厘金纳税。
好在,眼下了解一番李香君、卞玉京等人的遭遇,卖点力所能及的人情,也耽误不了多久。而且顺便也能了解一下,如今的卞玉京跟吴伟业关系到哪一步了。
沈树人脑内飞速盘算后,确认这个新冒出来的“支线任务”不会妨害他的“主线任务”进度,每一步都是有价值的,这才心安理得地拨冗倾听。
任何时候,他都是以大业为重,绝对不会被下半身支配自己的决策。
……
想明白利弊得失,沈树人立刻换了副更加和蔼的脸色,假装怜香惜玉地关心起李香君的遭遇:
“李姑娘,我记得我们原先也见过吧?以后你就知道了,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是仗义疏财,对熟人能护着就护着。有什么小难处,可以开口。”
他先说了两句垫场子的话,倒也不是怕李香君觉得他另有所图,而是照顾一旁陈圆圆的感受,让她别多心。
如果只是跟李香君单独私聊,压根儿不需要掩饰——老子就算有所图又怎么了?既然是媚香楼的花魁清倌人,本来就该被人觊觎美色。
李香君显然也闻弦歌而知雅意,不经意瞟了旁边的陈圆圆一眼,面露一丝羡慕之色:圆圆姐命真好,虽然也是苦出身,她家公子却那么宠着她,细心照顾她的感受。
叹息之后,李香君立刻收拾情绪,言笑晏晏对答:
“谁说不是呢,一年多前,奴家可不就在白鹭洲文会上见过公子?不过那时奴家也才十四五岁,未曾登台,公子不记得奴家也很正常。
那次文会上,公子慨然买官,连遮掩都懒得遮掩,实在是豪爽豁达得紧。可惜,当时奴家也不知公子文才,还以为公子豪则豪矣,怕是学问欠佳。没想到翻过年来,公子竟能高中两榜进士,得天下耿介之名。”
李香君的才艺跟陈圆圆差不多,也是以音乐曲艺著称。只不过陈圆圆在昆山,唱的是昆曲,李香君在南京,唱的是南曲(南曲并不是指“南京的曲”)。
一年多前,她才刚出道,所以没名气,如今她已是金陵南曲第一名家,琴瑟琵琶,笛箫箜篌,也都有绝艺。
聊及此事,旁边的卞玉京也凑上来,靠着李香君说道:
“是啊是啊,参加过文会的姐妹们都说,公子虚怀若谷,深藏不露,仰慕得紧呢。”
卞玉京年纪最小,无缘参加那场文会,当时她还在被闭门调教、不能见客呢。
沈树人被美女们恭维,要说不得意那是不可能的,纯属本能反应。
但他很能控制情绪,抬手示意打住这个话题:“都是故人,不必说这些。还是说说李姑娘的事吧,你刚才不是说,有人要买你赠客?你若是不愿,我们可以想想办法。”
李香君心中一紧,有些忐忑,也觉得有些丢人,但机会难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
“原本家丑不该外扬的。我等苦命之人,但凡能得贵客恩典,肯花大价钱救出火海,那都是造化,不该挑三拣四。
沈公子您这样的人中龙凤,几年也未必遇得到一个。去年我登台唱曲之后,也有些客人赏脸。妈妈便想攒局一个盛会,邀约贵宾为我梳笼……
看上奴家那人,沈公子您应该也记得,便是一年多前文会上、跟公子闹出风波的侯方域侯公子——奴家还记得,当时侯公子试图向您和其他监生索贿,但是被您搅黄了。
后来他也迟迟没能凑足千金,这事儿便搁了数月。妈妈可怜我,倒也不逼着我尽快梳笼,允许我每日继续登台唱曲即可。
谁知,拖到去年年底,侯公子忽然心意大变。他拉下脸来,跟阉党败类阮大铖勾结,一下子凑足了银子,甚至够直接给我赎身。
奴家以为他是为了我才自甘堕落,还不忍责备他。后来才听说,他竟是打算把奴家完璧赎身、送给他的世交好友、平贼将军左良玉为妾。
奴家虽身居下贱,不配鄙夷无文武人,如今大明多难之秋,朝廷也确实需要武臣。可是,那些对朝廷不忠不义、割据养贼的军匪,奴家虽在贱籍,也羞与为伍,唉……世上竟有如此薄幸之人。”
这段话,沈树人乍一听并不以为意,听着听着表情却渐渐凝重,很快就意识到:这一切,貌似都跟自己导致的蝴蝶效应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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