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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守成觉其容貌甚美,言语动听,怔了半响,方道:“姑娘不必如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乃我之幸也。”女子问其住所,雨住后便拜辞回家。

原来这女子为青丘州府李乡绅之女,回到家后,便禀报父亲今日之事,道:“女儿今日若不是因孙公子,便不能再见父母。望父许我自身做主,嫁与那孙公子,以报其恩。”李乡绅见其言诚恳,应允所求。

第二天,乡绅亲自登门求谢,将女儿之意转达于孙守成。孙守成自是欢喜,向亲戚借了聘礼,将李巧儿明媒正娶。

婚后,夫妻恩爱,如胶似漆。孙守成突然又梦见一块陨石从天而降,飞入李巧儿怀中。月余,李巧儿有喜,十月怀胎后,产下一子。

此子生的温润如玉,皮肤白皙,刚生下不多时,已睁开双眼。三、四个月,就开口说话。孙守成为其取名招远,望其飞高走远。孙招远不负所望,对于四书五经,触类旁通,四、五岁光景,可写得一手好字好文章。乡间邻里,无不称奇。

一日忽有一名大汉,领随从四名,来到孙守成家中。

孙守成不知所来何事,忙问道来人,那大汉执礼甚恭,说道:“奉永安州王巡抚之命,有薄礼奉赠。”

原来是永安州官员的随从,只是来到陈厚忠地盘,不好做军官打扮。

孙守成道:“我和贵巡抚从未交际,只怕其间有误,弄错地方。”那汉子拿出包裹,取出礼盒,礼盒上写“敬拜孙家”,下面写的是“王有铭敬赠”。孙守成心想:“我连名字也没听见过,为何送礼于我?”不敢收礼。

那汉子道:“巡抚吩咐,请孙先生亲收礼物,最近事务繁忙,待到有闲暇,便亲自上门拜访。”说着单膝跪地,将礼盒托在头顶。孙守成只得接了。

待人走了,孙守成打开礼盒,赫然是金灿灿的元宝,重约十两。孙守成更是惊恐,追出去找那汉子问询清楚,为何赠此厚礼,哪里还看的到人,早已去得远了。

孙守成惴惴不安,寻思:“我与此人素未谋面,是何原因要赠如此厚礼,莫不是丈人亲戚?”当下找来李巧儿问询,李巧儿也是一头雾水,未听过此人名字。夫妻二人将礼盒用蜡密封,藏于酒坛。

过了数月,突然门口一阵马蹄之声,甚是嘈杂。有十几名身穿华贵的汉子到来。领头汉子约四十余岁,精神饱满,气宇轩昂,其余人皆为二十岁出头年纪,似是护卫。领头汉子下马,便上前拱手,口称:“孙贤弟,兄王有铭前来拜见。”

孙守成忙拱手,道:“贤弟之称,愧不敢当,敢问兄台,怎识得我?”

那王有铭道:“贤弟家爷可是前朝孙尚书。”

孙守成道:“正是。”因是前朝官员,现已很少有人提及,孙守成也很少自夸。

王有铭道:“当年兄弟在吏部之时,多承蒙孙尚书相助,想当年,我只是前朝进士,出身比不上状元榜眼,不能入翰林院,只得入了吏部,是孙尚书识得人才,在前朝天子面前,推举我入翰林院,从此平步青云。后来改朝换代,本不想继续为官,怎奈当今朝廷求才若渴,朝中重臣,全力推荐,便上任永安州巡抚,镇守一方。”

守成道:“原来是家爷旧识,失敬失敬。”又道:“却不知兄台是如何知道我是孙尚书之孙?”说着将王有铭带入屋内,其余人等,皆立于屋外。

王有铭道:“我有一幕僚,来青丘州公干,正好借宿于此地,听乡里传言有一神童,文字精湛,笔墨超凡,便求得笔墨真迹,潜心研读,确实非凡。幕僚便打听其实,邻里说原是前朝孙尚书之后,所以有此天赋。”幕僚回报于我,我派人查实,确是孙尚书后人。孙尚书之恩,没齿难忘,虽尚书已逝,但恩情不忘,所以今日拜会贤弟,以慰我心。”

孙守成心想,原是家爷旧部,那也不必生嫌。当下拿出好酒,尽心招待,当晚,主宾皆畅饮,气氛融洽。

第二天王有铭便启程回永安州。

永安州自巡抚以下的文武百官,见巡抚大人对孙守成如此看重,皆将孙守成看做升迁之机。原来那巡抚平素对人十分倨傲,少有言笑,一切事物,皆公事公办。唯一所想,便是尽忠圣上。但却对这个落地秀才毕恭毕敬,若是落地秀才在巡抚面前美言几句,何愁不加官进爵。

自此,永安州内来青丘州公干之官员,皆来拜会。一来是巴结巡抚,二来是想会会神童,寻些笔墨。每次来,皆随厚礼,或银两,或玉镯,或明珠,不过一年光景,孙守成便收礼万两之巨,奇珍异宝,也不在少数。孙守成心想,自己身无要职,未以权谋私,既然别人硬送,也不想拂了脸面,一一笑纳。换了大宅,招了下人,夫妻之间,彼此恩爱,没有动纳妾之念。

这便是孙招远家世。

女主人道:“这身世也算奇缘奇遇了,不知是哪路神仙下凡。此子以后必不同凡响。”

孙招盈道:“这只为奇事之一,这种故事,还有许多。”

女主人道:“还有什么故事比这还奇。”

孙招盈顿了顿道:“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外传。”

那孙招远声名大燥,许多儒生前去请教,孙招远虽是儿童,却立意新颖,不落俗套。镇上出一奇景,一孩童坐于庭上,下面几十人垂手恭听,不乏知名学生。

这日,孙招远出门游玩,他虽是极端聪慧,过目不往,却毕竟是个孩子,见有人在放丈余宽的风筝,便定住观看。放风筝之人说道:“小子,是想玩么?”

孙招远道:“想是想,有何条件?”那人笑笑:“我知你是那个神童,我家老爷最近有些事务理不出头绪,想邀至府中,切磋切磋。”

孙招远想了想,道:“远是不远?”那人道:“二里地。”孙招远道:“那长辈带路。”两人一前一后,不多远,走到一座宅子前。孙招远道:“等一等。”便回头到附近相识药铺,对掌柜道:“吴叔叔给我笔墨,我有点要事要告知我父亲。”

掌柜拿出笔墨,孙招远走到角落,写下父亲大人,我在某某处某某院落玩耍,天黑前回家。写完叠好,滴蜡封上给掌柜,道:“请吴叔叔叫店里伙计送至我父亲。”掌柜答应。这才放心跟着那人进了宅子。

院子里皆是鹅卵石,只留小路衍至屋内。屋里极是整洁,却无甚家具。屋主人出来见客,是个三十岁左右极为端正之人,长相英俊,衣裳华丽。

屋主人道:“请坐。”说完自己坐于椅上。屋内有一矮椅,孙招远知是为自己准备,径直坐下。想着此人倒有何事不解,屋主人却只是问些诗词歌赋,民俗道德之类的小事。孙招远细细聆听,用心作答。

双方你来我往,高谈半个时辰,突然下人过来,在屋主人耳边说了几句,屋主人笑道:“小先生,我还有事,风筝奉上,你且先玩,我府上正好有些小子,可以一起玩耍。”

说完,便离开屋内。下人带孙招远至后院,果然几个孩童在后院玩耍。孙招远虽是神童,却还是童心未泯,且在家中,无孩童一起玩耍,此时有伴,不多时,便和那些孩子耍在一起。天将黑时,方才告辞回家。

过了数日,孙招远出门游玩,正好又遇见之前下人。下人道:“我家主人有请小先生过去指教,府上几个小主子也等着小先生一起玩耍。”孙招远欣然前往。

和上次相仿,屋主人和孙招远高谈历史名人,珍奇轶事,半个时辰后,屋主人便离开屋内,孙招远又和几个孩童耍在一起。如此情况持续月余。

这一日,两人又在屋内对坐谈论。屋主人道:“叨扰小先生多日,心内感激,今日之后,我将南去安边国暂住数年。“

孙招远道:“早知叔叔不是青丘州人士。叔叔来此间,若不住上一年半载,岂不辜负美景。”孙招远难以放下刚结交的伙伴。

屋主人道:“你也不好奇我是哪里人士?”

孙招远道:“我略知一二。”

屋主人好奇道:“愿闻其详。”

孙招远道:“叔叔外在虽黑,可是某天我恰好看见叔叔手膀,却分外之白,此乃说明叔叔不是青丘州本地人士,来南方后皮肤晒黑,内里却还是白的。”

屋主人道:“不错,不错。”

孙招远继续道:“叔叔举手投足,讲究礼仪,下人奉茶,需奉两碗,第一碗做漱口之用。一般乡绅人家,绝不会如此在意细小。叔叔出身讲究,乃大富大贵之后。”

屋主人道:“甚是。”

孙招远道:“叔叔家有巨财,却无甚家具,决意是不肯久住,而下人说,此宅已买数十年之久,此乃说明叔叔担心有重大变故,随时离开,必定是有甚要紧干系。”

屋主人默默无言。

孙招远道:“后院有一地道,众皆不知,我玩耍时无意撞见。现今世道,无胆敢公开抢劫繁华城镇者,此地道只可是避开官兵。若猜的不错,叔叔是达官贵人之后,却为现今朝廷所通缉。不知对否?”

屋主人沉思一刻,道:“知我是朝廷犯人,何不报官寻赏。”

孙招远道:“我看叔叔不是坏人,定是受了什么冤枉。我不报官。”

屋主人道:“既如此,我便如实告知,还请小先生解我之惑。”

屋主人道:“你可知我姓什么?”

孙昭远道:“这可不知。”

屋主人道:“我乃姓公孙。”

孙昭远玩味片刻,道:“难道…”

屋主人道:“正是,我乃前朝天子仁帝之后,公孙武。”

孙招远呆住片刻,随即起身,跪倒在前:“现虽是聂耳族治下,孙家却受前朝重恩,请受孙招远一拜。”孙招远三跪九叩行了大礼。

公孙武道:“小先生免礼。现已改朝换代,不必如此,且为人看去,不暴露了我真实身份?”孙招远领悟,又回到椅子上正坐。

公孙武道:“我知你孙家家族有义气,我小时你太爷爷还教过我书法文章。这次冒险找你,也是素闻你之名声,想有孙尚书之智。与你谈论古今地理,人文风情,见解独到,不落俗套,举一反三,无师自通,天赋之高,甚至超过你太爷爷。我却担心暴露身份,今日我知你是个衷心之后,特向小先生请教。”

孙招远道:“莫不是为了光复前朝之事。”

公孙武道:“正是。”

孙招远又是一呆,寻思:“为前朝出谋造反那可是灭族的重罪,我虽是前朝之后,可也是我宗族之子弟,这等事情,还是需要谨慎,切不可将自家宗族安危带入,又不可得罪前朝皇子,否则一不高兴,我也是难逃一死。最怕他想召集旧部,将孙家卷入,那就无力回天,一定要断了他这个念想,让其另辟蹊径,不要让自家宗族卷入才好。”

计策已定,孙招远道:“聂耳族势大,已过了明面对抗之时机。想前朝祖帝当年建国之事,将京城定都京州,抵御外族。他老人家高瞻远瞩,以京师全力镇守国土。却不想,前朝后期越发孱弱,前朝京城离敌太近,天险乌山州丢掉后,不过十几天光景,前朝京城便被攻克。大好江山,落于聂耳族之手。事已至此,无法以正取胜,但以乱取胜。”

公孙武道:“乱?何乱之有?”

孙招远道:“现今虽天下安定,聂耳族势大,却不是高枕无忧之时。当今天子不过是个十几岁孩童,机要大臣个个实力雄厚。聂耳族先帝命四个机要大臣辅佐,原意为互相牵制,彼此掣肘,若是权势失衡,难免有人会生反心。陈厚忠、伍经道、佘必贵三王叛变前朝换取荣华,镇守边关,位尊势大,内里却惶惶不安,聂耳族政权稳固,一定会借机打压,若是思虑不周,全家皆危。前朝旧臣李永强虽死,其子李永定经营海中大岛悬岛,牵制聂耳族,也是手握重兵,若是挑拨四个机要大臣互相讨伐,聂耳族则根基不稳。此时教唆陈厚忠、伍经道、佘必贵三王称帝,则鹿死谁手,不得而知。两败俱伤之时,皇叔亲驾悬岛,以悬岛前朝旧部,直取随州,图富庶之地,仿前朝祖帝建朝之智,以取天下。”

公孙武道:“好!好!好!我不能想明之事,小先生几言便切中要害,真是当世之奇才。有此良策,我复国有望!”

孙招远道:“在天下未四分五裂之时,皇叔切不可轻举妄动,逆天而行,反受其害。”

公孙武道:“正是!明天启程回安边国,仔细谋划,将聂耳族四分五裂。”

孙招盈将这件事源源本本说了出来,道:“此事事关重大,关乎前朝皇子安全。切不可对外人提及一字。”

女主人道:“相公放心,今日之事,绝不吐露半字,若有其他人知道,不得好死。”

今日所谈,乃当世绝密之事,其时三人在内屋,孙招盈又说得小声,全不担心为人所听去。怕只有地上蚂蚁可知其一二。

不料二人这一句话刚说完,忽听得屋顶里一阵冷笑。三人吃惊,齐抬头道:“什么人在房顶?”

等待半响却无半点声息。三人面面相觑,道:“难不成是鸟叫?”

孙招盈想,不能就此不管,他一凝神间,掏出腰间一把小刀,含在嘴里,爬上房顶。突然房顶窜出一个人影,一脚将孙招盈踢打在地。孙招盈一惊,见那人虎背熊腰,腰间挂把大刀,满脸横肉。孙招盈道:“来者是谁?要财拿去就是。”

那人冷笑道:“不枉费我跟踪招盈兄多时,这一天大秘密,足以让我飞黄腾达,加官进爵。跟我到京城走一趟吧。”

孙招盈深自悔恨:“我行事鲁莽,做事不密,该有此祸,死不足惜,这一下可坏了大事,如何是好。”

孙招盈道:“阁下胃口多大,我家财万贯,足以让阁下衣食无忧。若是强行告发,我死不认账,到时再找官员从中斡旋,你死我亡,未可知也。”

那人冷笑一声,说道:“我乃朝廷密探,专门监视各州有名人等,以防叛乱。今日诸位所说,皆是我之职责。刚才那位女子说但凡有其他人知道,不得好死,可真是一语中的。”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只鸽子,将地点写于纸上,绑在鸽腿放飞,想是寻找帮手。

那人笑道:“孙先生,是我绑你,还是你自便?”

忽然有人躲在暗处一笑,说道:“你怎么知道就你一人偷听了去。”

一个身影窜出,一把飞刀飞出,还未做出动作,那密探便喉咙中刀,栽倒在地。

孙招盈看来者替自己解了围,不住道谢,问起姓名。

那人笑道:“也是渊源。在下正是刚才提到的公孙武皇子部将,吕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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