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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姜家女郎莫不是疯了?安敢当着郎君的面如此贬儒,忒也无礼!
姜佛桑往他那边看了一眼,又示意他看裴迆。意思是,你家郎君要我说的。
裴迆沉思良久,忽而拊掌大笑,玉颜之上无半点羞恼之色:“妙极!妙极!”
“小郎……”侍从瞠目。
裴迆并不看他,径自发问,“既然贵玄是错,贵儒亦是错,那依女郎所言,以何治国更为妥当?”
“妾从旁人处听过一句话,不拘白猫黑猫,能拿硕鼠的便是好猫。还有,”姜佛桑礼节性弯了弯唇,“贵玄是错,贵儒亦错——这话并非出自妾口。凡事过犹不及,万事亦无绝对,还望郎君知晓。”
裴迆愣了愣,忽而轻笑不止,声音悦耳,若春风拂面。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古人诚不我欺。”他着样说的时候,含笑的眼睛看着姜佛桑,似有脉脉情意流转。
天生多情眼可真致命。姜佛桑垂下眼帘,连道:“不敢。”
她可能是最近憋闷得久了,难得出来放放风,遇见个主动说话的人,便不管不顾一抒胸中块垒。
肆意完不免又有些暗悔,刻意朝亭外看了眼,太阳落至山尖,已是倦鸟归巢时候。
“天色不早,妾先行一步。”
礼罢,直接带着菖蒲走人。
才出凉亭,便被裴迆喊住,“女郎师从何人?”
短时间内有如此大的变化,若非师从名士,实在说不过去。
他指的是裴家山学以外的师者。
姜佛桑在裴家山学读书的几年,并未听闻她在女学那边有何独到见解——也可能是他此前从未关住过此人的缘故,回去后少不得问问十九妹。
这次姜佛桑没有否认。
她停步驻足,淡笑答:“五仁先生。”
“五仁先生……”裴迆怔神自语,“何方名士?”
苦思良久,也未有头绪。
侍从仍旧忿忿:“亏得先前在云孚山还帮她引开了门吏,一番好意喂了狗!郎君,她莫不是被许八郎刺激傻了,竟然连你也不放在眼里。听闻姜氏要将她送去道观清修,小的看她是该清修一下!”
“清修?”裴迆长眉微蹙,“哪家道观?”
侍从想了想,“应是姜家供奉的棠棣观。”
裴迆眉心舒展开,忽而想起那封散发着淡香的信。
从云孚山回去小奴就找与他看了,字如其人,秀雅端正。
其内倒也没有逾越之言,仅仅是邀他一见。但看得出字斟句酌,甚是用心。
见惯了市井间奔放的女郎,对于女儿家婉转的情思也不算陌生,但正因见得太多,也不觉有何特别之处,裴迆看过之后便置之一旁,丝毫未萦于心。
今日山中相遇实属偶然,而她侃侃谈之,眉眼之间一派从容,全无忸怩之态。
似乎已将那封信抛诸脑后的不仅是他,还有她。
裴迆望向石阶,那道渐去渐远的身影忽又浮现,不蔓不枝,亭亭秀秀,像开在山间的玉兰,又像隔着湖海飘在隔岸的青莲。
“棠棣观。”他念着,忽而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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